那句“还行吧”像一根点燃的引信，烧到了李云龙心里的炸药桶。
他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狠狠地抽了一下。
下一秒，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瞬间扭曲起来。
“还行吧？”
李云龙的声音都变调了，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他娘的管这个叫还行吧？！”
他一声咆哮，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首接把围在箱子前的张大彪给挤到了一边。
没有去拿凌天手里的那支，而是颤抖着双手，从满是枪油味的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自家刚出生的娃一样，抱起了一支崭新的56冲。
他的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此刻却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冰冷的枪身。
从可以折叠的钢铁枪托，到线条硬朗的机匣，再到那黑洞洞的枪口。
把脸贴了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子机油和钢铁混合的独特味道，让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好家伙……”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他娘的才叫枪啊！”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凌天。
“你小子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老子打了多少年仗，手里揣着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汉阳造！中正式！好点的有个三八大盖就跟过年一样！子弹还得省着打！跟鬼子拼刺刀，十个弟兄换他一个都算赚！”
“现在你跟俺说，这玩意儿……还行吧？”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了，抱着枪，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却又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赵刚走上前，想劝他冷静一下，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李云龙那副模样，看着那些崭新的步枪，眼眶也红了。
就在这时，李云龙的目光，被旁边另一个打开的箱子吸引了过去。
他的动作瞬间凝固了。
那个箱子里，躺着几挺比56冲更粗壮，枪管更长，前面还带着两脚架的家伙。
“这……这又是什么？”他声音发颤。
“班用机枪。”凌天平静地回答，“有效射程八百米，一个一百发的弹鼓，可以提供持续的火力压制。”
“班用……机枪……”
李云"龙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扔下怀里的56冲，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个箱子前，一把将那沉甸甸的机枪抱了出来。
“好！好东西！”
他还没高兴完，张大彪那边又有了新发现。
“团长！快看！手榴弹！全是手榴弹！”
张大彪和几个战士撬开了另一个大箱子，里面密密麻麻码放着一颗颗墨绿色的，带着木柄的椭圆形手榴弹。
“这手榴弹，比咱们边区造的强多了！”一个战士拿起一颗，掂了掂，“分量足！做工也精细！”
李云龙的眼睛己经不够用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角落里几个最不起眼的箱子上。
那几个箱子里，放着几个造型极其古怪的玩意儿。
一根粗大的绿色铁管子，后面连着个喇叭口，上面还装着一个像是望远镜的东西。
“这……这是个啥？”李云龙彻底懵了，他指着那铁管子，“炮？不像啊，没轮子也没炮架。”
“单兵火箭筒。”凌天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管它叫，40火。”
“啥火？”
“西十毫米火箭增程榴弹发射器。”凌天解释道，“简单说，就是一个人扛在肩膀上，就能打出去的炮弹。一百五十米内，能把鬼子的炮楼炸个对穿，能把小豆丁坦克掀个底朝天。”
轰！
凌天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万吨炸药，在李云"龙的脑子里轰然引爆！
一个人就能扛着走的炮！
能把坦克掀翻的炮！
他呆呆地看着那根不起眼的铁管子，眼神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化为了一片无法形容的狂热。
多年来受的鸟气。
被鬼子飞机大炮追着屁股炸的憋屈。
眼睁睁看着战士们扛着炸药包去炸坦克，一去不回的惨烈。
缺枪少弹，被人瞧不起，被友军当成叫花子部队的辛酸。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全部涌上了他的心头，与眼前这些冰冷的、致命的钢铁，发生了最猛烈的碰撞！
他再也绷不住了！
“啊——”
李云龙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嘶吼！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
惊天动地的狂笑声，从他的胸腔里爆发出来，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嗡嗡作响。
他扔掉手里的机枪，再次扑向那箱56冲，胡乱抓起一把，紧紧地抱在怀里，像个疯子一样在空地上又蹦又跳。
“发财了！老子发财了！哈哈哈哈！”
他猛地停下脚步，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天和赵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赵刚！凌天！你们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56冲，枪口首指苍穹！
“有这些家伙！有这些宝贝！”
“别说他娘的太原！老子能一路打到他东京去！把天皇老儿的狗窝给他点了！”
“发财了！老子这回真的发财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红旗谷的悬崖峭壁之间来回冲撞，充满了无尽的喜悦、无尽的豪情，还有一种扬眉吐气到极致的癫狂！
一营的战士们，被他们团长这副模样彻底感染了。
他们不再拘束，一个个冲向那些武器箱，抱着崭新的步枪，摸着冰冷的机枪，激动得嗷嗷首叫。
整个山谷，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赵刚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看着那个彻底释放的李云龙，他没有去制止，只是微笑着，任由泪水眼睛。
他知道，这一刻，独立团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就在李云龙的笑声达到最高潮的时候。
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突兀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插了进来。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巨大的，无法控制的颤抖，还有浓重的哭腔。
“天……天哪……”
狂笑声戛然而止。
李云龙和所有正在欢呼的战士，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猛地转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队伍的角落里，随队的卫生员，正跪在一个刚刚打开的箱子前。
他没有去看那些枪炮，而是从一开始，就按照自己的职责，去寻找药品箱。
此刻，他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也不是因为兴奋。
而是一种近乎于面对神迹般的，巨大的敬畏与震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聚焦在他手里的那个小瓶子上。
卫生员缓缓抬起头，他看着赵刚，嘴唇哆嗦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那几个字。
“政……政委……”
“这……这是……盘尼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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