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巅的狗尾巴草在一夜之间枯萎。那些承载着三百年记忆的草叶化为灰烬，随着山风飘散在重新澄澈的天地间。九公主站在茅屋前，掌心托着最后一片草叶，叶脉中流淌着初代闭合眼眸的倒影。
"赐儿..."她望向西北方向，心口完整的心灯微微颤动。自那日天赐携焚天战甲离去，己是三月有余。新生的太阳依旧每日升起，可阳光却一日冷过一日。
远在西北边陲的天赐突然捂住心口。焚天战甲下的胸腔空荡得可怕，那半颗由初代未婚夫残魂所化的心脏消散后，狗尾巴草的根系再也无法填补缺失。战甲心口的琉璃心发出警告性的脉冲，每一次跳动都显现出九公主愈发苍白的面容。
"元帅！"副将惊慌闯入军帐，"敌军又在城下叫阵，这次...这次用百姓作盾！"
天赐眼底掠过一丝金银异芒。通过琉璃心，他看见的不仅是当前战事，还有更可怕的未来：那些被当作肉盾的百姓体内，早己被种下源海意识的残片。一旦死亡，残片就会苏醒成新的污染源！
"传令..."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开城门。"
副将骇然跪地："元帅三思！城中有三万妇孺！"
天赐抚过案头地图，指尖划过之处燃起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出更深层的阴谋：所谓敌军根本不存在，那些都是被源海意识残片控制的百姓！幕后黑手故意逼他屠杀平民，为的是收集足够多的怨气重塑源海意识！
"我说..."战甲面罩自动覆下，声音变成金属般的冰冷，"开城门。"
当城门隆隆开启时，天赐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最前方的"敌军"竟是群不足十岁的孩童，他们眼中跳动着熟悉的复眼纹路，口中却喊着："爹爹救我！"
——那都是燎原军将士的孩子！
"魔种...己经扩散到这种程度了吗..."天赐踉跄一步，战甲上的生机之光急剧暗淡。琉璃心疯狂示警，显示所有孩童心口都连着无形的线，线的另一端通向...
青云山方向！
"娘..."他下意识望向故乡，却通过心灯感应看到骇人画面：九公主正将某种黑色种子混入粮草，由驿马发往各处军营！
战甲突然过载发热。缺失半心的空洞处涌出狂暴能量，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眼底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他看见某个孩童举起短剑刺来——那剑尖闪烁着碧玉簪的光泽！
"啊！！！！"
焚天战甲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漆黑火焰。火焰所过之处，城池化作熔岩地狱，无论是敌军还是百姓都在瞬间汽化。燎原军将士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元帅悬浮在半空，白发在热浪中狂舞，额间莲印变成了狰狞的裂痕！
"魔...魔王降世了！"不知谁先喊了声，整支军队瞬间溃散。
天赐在毁灭的狂欢中俯视焦土。透过琉璃心，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战甲爬满蛛网般的黑纹，心口处开着朵腐烂的莲花。每一条黑纹都连接着一个逝去的生命，他们的怨气正通过黑纹涌入体内，填补那颗缺失的心脏。
"就是这样..."源海意识的残音在脑中回荡，"让愤怒燃烧..."
"这才是你的本性..."
漆黑火焰突然转向，朝着溃逃的燎原军追去！将士们绝望地发现，无论逃到哪里，地面都会涌出粘稠的黑油，将人拖入燃烧的深渊。
就在火焰即将吞噬最后一支小队时，领队的老兵突然转身，摘下头盔露出满是伤疤的脸：
"元帅！还记得青云山下的糖糕铺吗？"
"您小时候常偷溜出来，俺总假装没看见..."
天赐的动作猛然停滞。琉璃心剧烈震荡，强行映出被黑雾掩盖的记忆：这个老兵曾是糖糕铺的伙计，每次都会偷偷多给他包一块蜂蜜馅的...
漆黑火焰距离老兵鼻尖只剩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战甲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控制权。
"赵...赵叔？"天赐的声音从面罩后艰难挤出，"快走..."
老兵却笑了。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熟悉的狗尾巴草纹身："元帅，俺这条命本来就是娘娘给的。"
"现在...该还了！"
他猛地撞向战甲心口！那纹身迸发出璀璨绿光，竟暂时净化了部分黑纹。更多将士停下脚步，纷纷扯衣露出的同样的纹身——
原来九公主早就在所有燎原军将士身上种下守护印记！这些印记平时毫无作用，唯有在主人真心愿意牺牲时才会激活！
"你们..."天赐颤抖着后退，"早就知道..."
"娘娘说过..."老兵的身体在绿光中逐渐透明，"若有一天您控制不住力量..."
"就用这份心意唤醒您..."
无数绿色光点从将士们心口飞出，汇聚成九公主的虚影。她温柔拥抱住漆黑的战甲，哼起那首古老的摇篮曲。
黑纹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战甲原本的赤金色泽。当最后一道黑纹消失时，天赐轰然坠落在地，面罩弹开露出满是泪痕的脸。
"我差点..."他攥紧焦黑的泥土，"铸成大错..."
老兵最后的残影轻轻摇头："元帅，看看脚下。"
焦土之中，竟有点点新绿破土而出。那些是被净化后的怨气所化的新芽，每一株都保持着逝者的面容，在风中轻轻摇曳。
"娘娘说...真正的净化不是毁灭..."
"是给予新生..."
天赐怔怔抚摸那些嫩芽，指尖触及的刹那，脑海中涌入无数记忆片段：被救孩童的笑脸、重逢夫妻的拥抱、甚至还有源海意识残片被净化后的感恩...
琉璃心突然发出悦耳的清鸣。心口处的空洞被某种温暖能量填补，那不再是狗尾巴草的根系，而是由众生感激凝聚成的——
半颗琉璃心！
"原来如此..."他望着西北方向轻笑，"师祖，这也是课程吗？"
云端的太白金星落下最后一子：
"课程进度...百分之九十九。"
"最后一课..."
"自我救赎。"
天赐缓缓起身，焚天战甲焕然一新。心口处两半琉璃心完美契合，绽放出柔和的光芒。
"传令全军..."他望向青云山方向，"拔营回家。"
"该让娘亲看看..."
"她的孩子们了。"
微风拂过焦土，那些嫩芽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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