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客房在二楼东侧,离顾沉舟的主卧隔着三道走廊。房间是傅落银自己选的,临着后院,窗外有棵老樟树,枝叶在夜风中偶尔会扫过窗沿,发出沙沙的轻响。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整栋别墅监控的死角——当初装安防系统时,工人漏装了这个角落的摄像头,顾沉舟没让人补装,只当是给这位“特殊保镖”留了点余地。
夜己深了。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荧光数字在昏暗中泛着冷白的光。傅落银刚检查完门窗,指尖碰了碰窗框的锁扣——是现代的插销,不如古代的铜锁结实,但扣得还算紧实。他退到床边,没立刻躺下,而是站在窗前,望着院外的黑影。月光被樟树叶剪得七零八落,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银。
他抬手,指尖探进衣领,捏住了藏在里面的红绳。绳是粗麻编的,磨得有些毛糙,是他穿越前随手从帐幔上扯下来的,用来系玉佩正合适。他轻轻一扯,红绳带着枚巴掌大的物件从领口滑出来,落在掌心。
是那枚玉佩。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能看清它的模样。不是常见的玉色,也不是金铜质地,通体是种暗沉的青黑色,像浸过墨的老木,却又比木头凉得多——指尖刚碰上,就有股凉意顺着皮肤往里渗。玉佩是不规则的形状,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常年攥在手里磨的,正面刻着几道扭曲的纹路,不是龙凤,也不是花草,倒像些杂乱的星轨,绕着中间一个凹陷的圆点,那圆点像是被硬生生凿掉了一块,留着个浅坑。
傅落银的拇指按在那浅坑上,指尖轻轻。
指腹的薄茧蹭过玉佩的纹路,有些硌手。这物件他戴了快十年了,从十六岁那年母亲临终前塞给他,就再没离过身。母亲只说“贴身戴着,莫让外人见”,没说它是什么,也没说为什么要戴。他问过,母亲只摇头,咳着血说“等你能守住自己了,自然会知道”。
如今他成了异姓王,守得住疆土,守得住兵权,却连这玉佩的来历都没弄明白。
他走到床边坐下,将玉佩放在膝头,借着月光仔细看那些纹路。以前在王府,他试过用烛火照、用温水泡,甚至让工匠用放大镜看,都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觉得那些纹路像是活的,换个角度看,似乎连走向都变了。
今夜的月光格外亮,斜斜地落在玉佩上,青黑色的表面竟泛起层极淡的光泽,不是反射的月光,是从玉佩里面透出来的,像冻在冰里的萤火,幽幽的,带着点青绿色。
傅落银的指尖顿住了。
他眯起眼,凑近了些。那光确实在动,顺着纹路慢慢爬,像小溪似的,从边缘往中间的浅坑聚,快到坑边时,又倏地灭了,没留下半点痕迹,仿佛刚才那抹光只是错觉。
他皱了皱眉,抬手将玉佩捏起来,掌心贴在上面。
运气。
丹田的内力顺着经脉往上涌,聚在掌心,再往玉佩里送——这是他试过无数次的法子,以前在王府,他疑心这玉佩是某种信物,或许要用内力才能激活。
可掌心的玉佩依旧凉得像块石头,没半点反应。内力送进去,就像泼进了深潭,连个涟漪都没起。他加大内力,指尖都因运功而泛了白,玉佩还是老样子,青黑色,冷冰冰,纹路死板地趴在上面。
傅落银松了手,内力收回丹田,掌心竟有些发麻。他将玉佩翻过来,背面是平的,没纹路,只在角落有个极小的“渊”字,是他当年自己刻的,做个记号。
月光移了移,照在“渊”字上,那字旁边的石质忽然又亮了一下——比刚才更淡,只有针尖那么大一点,转瞬就没了。
这次傅落银看得真切。不是错觉,这玉佩确实会发光,只是极淡,且只有在月光下才看得清。
他把玉佩重新攥回手心,站起身,走到窗边。院外的巡逻灯忽然亮了,是红外感应的,照得石板路一片惨白。两个穿着黑色安保服的人从樟树下走过,脚步很轻,手里拿着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声音被风吹得散了,听不清具体内容。
是顾沉舟的人。
傅落银往后退了退,隐在窗帘的阴影里。等巡逻的人走远了,巡逻灯自己灭了,他才重新走回床边。
他将玉佩凑到眼前,又看了半晌,没再见到微光。或许是月光的角度不对,或许是刚才那两下只是偶然。他想起穿越前那一夜,宫里设宴,他喝了几杯酒,回府路上遭了伏击,胸口中了一箭,倒在血泊里时,似乎感觉到怀里的玉佩烫了一下,比烙铁还烫,烫得他指尖发麻。等他再睁眼,就到了那架“铁鸟”的洗手间里,手里还掐着顾沉舟的脖子。
难道……穿越和这玉佩有关?
他捏着玉佩的指尖用力,指节泛白。
“咔哒。”
极轻的一声,像是走廊里的地板发出的。接着是脚步声,很轻,是软底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正慢慢往客房这边来。
傅落银的动作瞬间停了。
他没回头,耳朵却微微动了动——脚步声很有规律,一步一顿,停在他客房门口时,顿了两秒,又慢慢走远了。是巡逻的安保,按点查岗。
他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松开捏着玉佩的手,将红绳重新绕回脖子上,把玉佩塞回衣领里。冰凉的玉体贴着心口,隔着一层薄衣,也能感觉到那股凉意。
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上——没拧,只是贴着门板听了听。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中央空调的低鸣声。
他退回床边,没再碰那玉佩,只将外套搭在椅背上,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短刀的刀柄——是顾沉舟给他配的现代匕首,合金钢的,比他以前用的绣春刀轻得多,但锋利。他睡前总习惯把刀放在伸手能摸到的地方。
躺到床上时,他抬手按了按胸口。玉佩还在,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刚才那两抹微光在脑子里晃,像没烧透的火星子,明明灭灭。
窗外的樟树叶又沙沙响了,这次风大了些,月光被云遮了大半,房间里更暗了。
傅落银闭上眼,没立刻睡。他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巡逻的脚步声、远处马路上的车声、甚至别墅外墙上安防系统的低鸣,都清清楚楚。首到确认西周再没别的动静,他才缓缓松了肩,呼吸慢慢匀了。
只是指尖,还留着刚才玉佩时沾上的凉意。
天快亮时,傅落银醒了。不是自然醒,是被窗外的鸟叫惊醒的。他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胸口——玉佩还在,安安稳稳地贴在皮肤上,没发烫,也没发光,就像块普通的石头。
他起身拉开窗帘,晨光涌进来,带着点湿意。樟树叶上挂着露水,被阳光一照,亮得刺眼。
他洗漱时,对着镜子理衣领,红绳的结从领口露出来一点,他伸手把它塞了回去,指尖碰到玉佩,依旧是凉的。
下楼时,顾沉舟己经在餐厅了。坐在长桌的主位,面前摆着杯黑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正低头看平板。听到脚步声,他抬了眼,目光扫过傅落银的领口,顿了半秒,又移开了,继续看平板。
“早。”顾沉舟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
傅落银“嗯”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佣人端来早餐,是小米粥和包子,是傅落银这几天吃惯了的。现代的食物大多甜腻,只有这种清淡的粥食他还吃得惯。
他拿起筷子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顾沉舟的指尖在平板上滑了一下,似乎在翻什么文件。阳光从餐厅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顾沉舟的手腕上,那里光洁得很,没起红疹——昨天在健身房外,两人离得那么近,他竟忘了看顾沉舟有没有过敏。
“今天有个并购案的谈判,”顾沉舟忽然开口,视线没离开平板,“你跟我去公司。”
“好。”傅落银应得干脆。他的职责就是护顾沉舟周全,去哪都一样。
顾沉舟抬了抬眼,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顿了顿,又低下头:“谈判在下午,上午你可以在公司的训练场待着。”
傅落银没说话,只喝了口粥。粥温温的,顺着喉咙往下滑,心口的玉佩似乎也被这温度烘得暖了些,不再像夜里那么凉了。
他没再想那玉佩的微光。
不管这物件藏着什么名堂,眼下最重要的是护好顾沉舟,查清那些追杀他的人是谁——昨晚巡逻的安保走后,他在窗台上看到了一点极淡的脚印,不是别墅里人的鞋码,很小,像是女人的,沾着点湿泥,泥里混着草屑,不是后院的草。
有人在别墅外围窥探。
傅落银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包子的皮很软,馅是青菜的,没什么味道。他嚼着,目光落在餐厅门口的地毯上——那里有片极淡的阴影,是从外面廊柱投进来的,像个模糊的人影。
他没动,继续喝粥,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悄悄收紧了些。
玉佩还在胸口贴着,凉丝丝的,像块没醒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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