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的荒草没到腰际,李维真踩着司马逸劈开的草径往前走,靴底碾过焦黑的木片,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那是十年前大火烧剩的梁木,上面还沾着点暗红,像凝固的血。
“小心脚下。”司马逸忽然拽住她的手腕,指尖往她靴尖前方一指。那里的草叶倒向两侧,露出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边缘卡着半片绣帕,帕角绣着朵将开未开的莲——是苏姨娘最爱的“待放莲”,与她药箱里那方旧帕,针脚如出一辙。
李维真蹲下身,指尖抠住石板边缘,忽然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环。她想起残卷上“叁:砖下藏,火不灭”的批注,心脏猛地一跳。
“别碰。”司马逸按住她的手,从腰间解下匕首,刀刃插进石板缝里轻轻一撬。石板应声而起,底下露出个黑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的朱砂印己经褪色,却能认出是苏姨娘的私印“苏”。
她进了第西步:找到苏姨娘藏在西跨院的东西。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马蹄声,是李镇国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真儿!你怎么在这?快跟我回去!”
李维真回头,看见父亲穿着铠甲,身后跟着十几个亲兵,手里都握着刀,脸色凝重得像要下暴雨。他的目光扫过黑陶瓮,喉结剧烈地动了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父亲认识这瓮?”她故意将瓮往身前挪了挪,指尖在红布上。
李镇国的呼吸猛地一滞,翻身下马冲过来,一把夺过黑陶瓮就要往地上摔。司马逸眼疾手快,伸手拦住:“国公爷这是做什么?苏姨娘藏了十年的东西,摔了不可惜?”
“这不是她的东西!”李镇国的声音嘶哑,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这是祸根!是要掉脑袋的祸根!”
他的反应太激烈了,反而坐实了他知道瓮里的秘密。李维真忽然想起林婆婆死前塞给她的银医针,针尾刻着个极小的“李”字——难道父亲也是守局人之一?
“父亲若不说清楚,女儿就把这瓮交给京兆尹。”李维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苏姨娘死得不明不白,女儿总得知道她藏了什么,值得被人灭口。”
李镇国的肩膀忽然垮了,握着黑陶瓮的手微微发颤。他望着西跨院深处那口被烧得焦黑的老井,眼神恍惚得好像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天,苏姨娘抱着个黑陶瓮冲进书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里还攥着半块烧焦的账本:“镇国公,柳氏在走私铅砂制炮,这是证据!你必须呈给皇上!”
他当时正对着兵部的公文发愁,柳相刚以“通敌”的罪名构陷了三位将军,他若此时出头,只会引火烧身。“你先藏起来,”他夺过瓮塞进书柜暗格,“等风头过了再说。”
可第二天,西跨院就起了大火。他赶到时,只看见苏姨娘倒在井边,手里还死死攥着这半块账本,烧得只剩个“柳”字。(插叙结束)
“瓮里是账本。”李镇国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终于松开了手,“记录着柳氏十年前走私铅砂的账目,还有……还有我当年没能及时上报的罪证。”
李维真的心沉了下去。原来父亲不是不知情,他是知情不报,间接害死了苏姨娘。这一步,她退得太狠了。
司马逸忽然打开黑陶瓮,里面果然是泛黄的账本,最上面那页写着“叁:李都统,三月,铅砂五十斤”——李都统,柳氏的同党,第二层局的执行者。
“国公爷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司马逸将账本放回瓮里,语气难得温和,“柳相权倾朝野,你若贸然上报,只会落得和那三位将军一样的下场。”
李镇国没说话,只是望着那口老井,眼圈泛红。
李维真忽然注意到,井壁上有块砖是新换的,砖缝里塞着张油纸,她伸手够出来,展开一看,是张药方,署名是“沈太医”——太医院的院判,也是柳相的心腹。药方上的药材,与老夫人每日喝的药,只差一味“当归”。
“沈太医在给老夫人的药里加了慢性毒药。”她的指尖在药方上颤抖,“柳氏不仅自己动手,还买通了太医院的人!”
这是新的一步——牵出太医院的内鬼,第五层局的冰山一角露出来了。
可还没等她细想,院墙外就传来柳氏的尖叫:“李修!你果然在这藏了东西!”
柳氏带着家丁冲进来,手里举着把刀,指着李镇国骂:“我就知道你忘不了那个贱妇!连她藏的脏东西都宝贝着!”
李镇国挡在李维真身前,声音冷得像冰:“柳氏,你走私军械,毒害老夫人,还敢带人闯西跨院,是想谋逆吗?”
“谋逆?”柳氏忽然笑了,笑得癫狂,“我柳家早就掌了半个兵权,谋逆又如何?今天我就把你们父女和这贱妇的孽种,全埋在这焦土里!”
家丁举着刀冲过来,司马逸拽着李维真往井边退,李镇国拔剑迎上去,铠甲相撞的声音震得荒草发抖。
混乱中,李维真的银药杵掉在地上,滚到井边。她弯腰去捡,却发现井壁新换的那块砖后,藏着个青铜小钥匙——与祠堂铁盒的锁孔,正好匹配。
她进了第五步:拿到打开铁盒的钥匙。
可柳氏的家丁己经围了上来,刀尖离她的咽喉只剩寸许。司马逸为了护她,手臂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滴在焦土上,像极了十年前苏姨娘的血。
“把瓮交出来!”柳氏举着刀逼近,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李维真望着父亲浴血奋战的背影,望着司马逸流血的手臂,忽然将黑陶瓮往井里一扔——“要就自己捡!”
柳氏尖叫着扑向井口,李镇国趁机从背后一剑刺穿了她的肩膀。家丁们见状,顿时乱了阵脚。
“走!”司马逸拽着李维真往院外跑,夜影不知何时出现,护着他们冲出重围。
跑出很远,李维真回头望了一眼,西跨院的方向燃起了浓烟,像十年前那场大火的重演。
李维真摸了摸袖中的青铜钥匙,又看了看司马逸流血的手臂,忽然明白:
进五步,退三步。
每解开一个谜,就有更深的黑暗涌出来。可只要手里还握着钥匙,还能看到身边人的背影,就必须走下去。
那把青铜钥匙,到底能打开什么?祠堂的铁盒里,藏着的是第六层局的真相,还是又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明日的太医院,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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