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逸医馆的油灯燃到三更，药香混着夜雨的潮气，在窗棂上结了层薄薄的水膜。李维真将最后一味“安神草”捣进药臼，银杵落下的节奏，与后堂司马逸翻书的沙沙声，莫名地合拍。
“查到了。”司马逸掀帘进来，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是从柳家水寨暗格里找到的影卫名册，“灰衣少年的母亲，是影母当年最信任的侍女，叫苏湄，二十年前被李镇国送去钦天监当卧底，后来……”
他的声音顿住，指尖划过名册上的“己殉职”三个字。李维真的银杵停在药臼里，耳后的痣忽然传来一阵钝痛——苏湄的名字旁，画着朵极小的血莲，与灰衣少年风车骨架的钢丝纹路，完全一致。
那少年的狠戾里，藏着的是被遗弃的苦。这条暗线的隐痛，让之前的恨意忽然淡了许多。
“还有这个。”司马逸将另一张纸推过来，是皇后留在水寨的密信，字迹被泪水晕得发花：“戾儿身中‘子母蛊’，母蛊在钦天监掌事手里，若他活不成，我便让整个钦天监陪葬。”
皇后的疯狂，原是护子的绝望。主线的恩怨里，突然多了层母性的悲凉。
药馆的门板被风推得“吱呀”响，司马逸起身去关，却在门槛上踢到个油纸包。打开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里面是半块还魂草，草叶上沾着极淡的龙涎香，还有张字条，是灰衣少年的笔迹：“欠你们的，暂记着。”
他竟还了半株还魂草！这个反转像夜雨里的星火，让紧绷的局势忽然有了丝松动。
“他在示好。”李维真将还魂草收进药箱，“或者说，他在试探。”
司马逸的指尖划过字条上的墨痕，忽然低呼：“这墨里掺了‘断情花’的汁液，遇水会显字！”
他取来清水泼在纸上，果然显出行小字：“钦天监掌事藏在‘焚心谷’，谷里有先帝的退位诏书。”
焚心谷！苏姨娘的医书里提过这个地方，说那里产一种奇花，能让人产生幻觉，最终心脉俱焚而死。
“是陷阱吗？”李维真的银杵在掌心转了个圈，“他怎么会突然告诉我们这个？”
“或许不是他。”司马逸忽然指向油纸包的角落，那里有个极小的刻痕，是影卫的“信”字记号，“是影母的旧部在暗中传信，借他的手送来的。”
影卫还在暗中布局！这条暗线的纵深，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始终被看不见的手护着。
夜雨里忽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药馆外。一个浑身湿透的影卫滚下马背，手里举着块染血的“影”字令牌：“苏姑娘，司马公子，太子殿下在焚心谷被钦天监的人围了！他让我们带句话——‘诏书是假的，别来’！”
太子竟先去了焚心谷！这条暗线的急切，让所有的犹豫瞬间被冲散。
“备药箱。”李维真抓起银杵，将还魂草塞进怀里，“带足解毒的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掌棋庶女：解尽九层局 焚心谷的花毒……”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司马逸拽住手腕。他的指尖冰凉，额间的朱砂记亮得惊人：“太子说诏书是假的，那真的在哪？灰衣少年知道我们会去救太子，他为什么要送这个消息？”
连环的疑问像药臼里的药渣，搅得人心乱。李维真忽然想起皇后密信里的话：“子母蛊的母蛊在掌事手里”，而戾太子是苏家后人，灰衣少年也是苏家后人……
“他想借我们的手，杀了掌事，解戾太子的蛊！”李维真的银杵猛地砸在药臼上，“焚心谷里，等着我们的是钦天监的伏兵，还有……他和戾太子的赌局！”
赌他们会不会为了太子，闯进焚心谷；赌他们能不能杀了掌事；赌苏家的血脉，会不会为了彼此，再次刀刃相向。
影卫的喘息声越来越急：“殿下说，钦天监的人用‘锁魂阵’困住了他，只有双生魂的血能破阵……”
锁魂阵！与黑风岛的铁索阵同源，都是用苏家后人的骨血催动的。太子在逼他们去！
“去。”司马逸忽然起身，将短刀别在腰间，“就算是陷阱，也要去。”他的目光落在李维真耳后，那里的血痣在油灯下泛着微光，“而且，我们不是只有两个人。”
他吹了声极轻的口哨，药馆后院忽然传来响动，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从柴房里钻出来，手里的风车不知何时换成了短刃，正是之前在江南街头见过的影卫孩童。
“影母的亲卫，早就混在我们身边了。”司马逸的笑里带着释然，“苏珩也带着柳家的人跟在后面，灰衣少年想借刀杀人，我们就给他演场戏。”
李维真忽然明白了，从江南水寨到焚心谷，看似被动的追赶，其实是各方势力的暗中合流。苏家的血脉，影卫的忠诚，柳家的旧部，甚至灰衣少年的复杂心思，都在这夜雨里，拧成了一股看不见的绳。
她将半株还魂草分成两份，一份交给影卫：“送去给皇后，告诉她，我们会带戾太子平安回来。”另一份揣进自己怀里，银杵在油灯下划出冷光。
“走吧。”
药馆的门再次打开，夜雨扑面而来，带着焚心谷的方向传来的、极淡的花香。三个小丫头举着短刃走在最前，司马逸与李维真并肩跟上，掌心相贴的温度，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他们不知道焚心谷里等着的是怎样的幻境，不知道钦天监掌事藏着多少秘密，不知道先帝的退位诏书背后，还有没有更深的阴谋。
但他们知道，药箱里的解毒剂，掌心的血，身边的人，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影卫，是此刻最坚实的依靠。
九十九章的路，还在雨里延伸。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夜雨渐急，马蹄声碾碎了药馆的宁静，却也踏出了条通往焚心谷的路。谷口的风里，似乎己经飘来了断情花的香气，还有……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好戏，才正要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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