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渡的渡船是艘朽木船,船板缝隙里嵌着些细碎的白骨,被河水泡得泛着青白。撑船的老艄公戴着顶斗笠,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手背上,有块烧伤的疤痕,形状与影母囚服上的补丁完全吻合。
“每人需交件最珍贵的东西当船费。”老艄公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朽木,篙子往岸边一点,船身晃出的涟漪里,突然浮出半块玉佩——是灰衣少年留给戾太子的那半,此刻正对着李维真手里的“魂”字玉珏,发出细碎的嗡鸣。
要献祭最珍贵的东西?这条暗线像忘川河的水草,悄无声息地缠上脚踝。司马逸下意识地摸向肩胛的伤口,那里的疤痕己经淡成浅粉色,却藏着灰衣少年最后的温度——那是他此刻最珍贵的记忆。
“我来。”戾太子忽然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是他生父的遗物,“这是我娘用命换来的,够不够?”
玉佩抛进河中的瞬间,水面突然炸开,浮出张人脸,是皇后的模样,对着戾太子笑了笑,又沉入水底。老艄公的篙子顿了顿:“够了。”
船行至河中央,雾气突然变浓,能见度不足三尺。李维真的银杵在船板上敲出轻响,回声里混着丝极轻的哼唱,是苏姨娘常唱的江南小调。她猛地抬头,看见雾里站着个穿红裙的女子,正对着司马逸招手,眉眼与影母有七分相似,手里举着的,是影母的那半块缠枝莲旗。
“是洗魂水的幻象。”司马逸攥紧她的手,掌心的汗濡湿了“魂”字玉珏,“老艄公说的洗魂水,能照出心底最深的执念。”
红裙女子忽然飘到船边,裙角沾着的金粉,与太液池画舫的金粉一模一样。“跟我走,”她的声音带着蛊惑,“我能让你再见外祖父一面。”
司马逸的眼神瞬间恍惚,额间的朱砂记泛起黑气——是影母的残魂在作祟!这条暗线的阴魂不散,连忘川渡的幻象都成了她的棋子。
李维真将银杵刺向红裙女子,却穿透了幻象。女子的脸突然扭曲,变成灰衣少年的模样,对着戾太子嘶吼:“你抢了我的人生!凭什么你能当太子,我只能当颗棋子?”
戾太子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差点掉进河里:“我没有……”
“够了!”老艄公突然将篙子插进水里,雾气瞬间散去,露出河底的景象——无数白骨手挽手组成桥,桥上走着些模糊的人影,有林婆婆,有苏湄,有李镇国,最后出现的,是个穿龙袍的婴孩,被影母和柳相小心翼翼地护着,往河对岸漂去。
是当年被调换的婴孩!主线最开始的谜团,竟藏在忘川河底的幻象里。
“那不是太子,也不是戾太子。”李维真的银杵指向婴孩的耳后,那里有颗极淡的痣,“是柳相的亲孙子,被影母换去皇室,当苏家的‘挡箭牌’。”
柳家才是最终的守护者!这个反转像惊雷劈在河面上,所有的血脉纠缠,原来都是为了保护这个真正的“火种”。
老艄公突然摘了斗笠,露出张布满烧伤的脸,竟是影母!她的耳后痣己经变成黑色,显然被执念反噬得极深:“你们终于看到了……我用半生布的局,就是为了让他平安长大。”
她指向河对岸的茅屋,烟囱里正冒着烟:“他现在叫柳安,是个普通的药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柳安?李维真忽然想起苏姨娘医书里夹着的张药方,落款就是这两个字,字迹稚嫩,像是孩童所书。
“洗魂水不是用来清执念的,是用来藏秘密的。”影母的篙子指向河底,“这些白骨,都是知道真相的人,自愿沉河保守秘密的。”
自愿沉河?这条暗线的悲壮,让忘川渡的河水都染上了层暖意。
雾气再次升起时,河面上漂来片荷叶,托着个木盒,是灰衣少年的笔迹:“柳安的药圃里,有种‘醒魂花’,能解影母的残魂附身。”
他连死后都在铺路!李维真忽然明白,灰衣少年的狠戾,从来都带着层保护色,像忘川河的雾气,遮住的是滚烫的真心。
船抵岸时,老艄公(影母)突然抓住李维真的手腕,将块黑石塞进她手里:“这是‘镇魂石’,柳安的命魂附在上面,若他想起身世,魂就会散。”
镇魂石冰凉刺骨,上面刻着的生辰八字,与柳相府密室里女尸的贴身锦囊上的,分毫不差——那具女尸,是柳安的生母!
“他娘当年难产,是影母用还魂草的汁液吊了她三个月的命,才生下柳安。”影母的声音带着疲惫,“苏家欠柳家的,该还了。”
河对岸的药圃里,果然有个穿粗布衫的青年在锄草,动作笨拙,却透着股安稳。他看见他们时,笑着挥了挥手,露出颗小虎牙,与柳相年轻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戾太子突然转身往回走:“我不看了,就这样挺好。”他的银药杵在掌心转了个圈,“有些真相,不知道比知道好。”
司马逸望着药圃里的柳安,又看了看李维真手里的镇魂石,忽然笑了:“外祖父说过,守护不是囚禁,是给他选择的权利。”
影母的身影在雾气里渐渐透明,最后化作缕青烟,飘向药圃的方向:“那……就交给你们了。”
李维真将镇魂石揣进怀里,银杵上的还魂草嫩芽轻轻颤动,指向药圃深处的地窖。那里藏着的,或许是柳安的身世,或许是影母最后的嘱托,或许……是九十九章路上,又一个需要抉择的岔路口。
柳安提着药篮走过来,篮子里装着些刚采的草药,其中有种紫色的花,正是灰衣少年说的“醒魂花”。“几位要抓药吗?”他笑得干净,“我娘留下的医书里说,这花能让人……想起该记起的事。”
他知道?还是洗魂水的幻象还没散?
李维真看着他眼底的清澈,又摸了摸怀里的镇魂石,忽然明白忘川渡的真正含义——
不是忘记,是选择。选择记住什么,放下什么,守护什么。
药圃深处的地窖门,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在等待被推开。
而柳安篮子里的醒魂花,忽然轻轻摇曳,花瓣上浮现出行小字:
“下一站,归燕巢,有故人等。”
归燕巢?是苏姨娘年轻时待过的药庐,据说早就毁于一场大火。
司马逸握住李维真的手,掌心的“魂”字玉珏传来温热的感应:“去看看?”
李维真望着柳安渐渐模糊的笑脸,笑了。银杵上的嫩芽,正对着归燕巢的方向,努力生长。
有些路,总要走下去。有些选择,总要亲手做。
而忘川河的水,还在静静流淌,载着那些被记住或被遗忘的魂,往更远的地方去。
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SE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