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白合上书本,首播间的气氛还停留在郭嘉登场的兴奋点上。
他没有立刻开始新的讲解,而是将书本翻了一页,动作不快不慢,留给观众足够的回味时间。
王胖子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小白,你这就不地道了啊,刚把郭嘉抬出来,就下回分解了。”
“这不就是卡在最精彩的地方了吗?”
顾知白笑了笑。
“最精彩的,永远是下一章。”
“曹操和吕布在濮阳死磕的时候,天下的棋盘上,可不止他们两个棋手。”
“有一块地盘,即将迎来它新的主人。”
“而这个主人,你们绝对想不到,他得到这块地盘的方式,有多么的……谦让。”
他将目光投向书页。
“我们把视线,从战火纷飞的兖州,暂时移开。”
“来到徐州。”
“却说陶谦在徐州,时年己六十三岁,忽然染病,看看沉重,请糜竺、陈登议事。”
顾知白的手指在“六十三岁”这个数字上轻轻一点。
“大家注意这个年纪,六十三岁,在人均寿命很短的汉末,这己经是绝对的高龄。”
“而且病得很重,‘看看沉重’,就是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
“一个年迈的州牧,在自己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他会想什么?”
胖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那肯定是安排后事,把位子传给儿子啊。”
“没错,正常人都这么想。”
顾知白点头。
“但陶谦接下来的操作,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政治托孤。”
“他对糜竺和陈登说:‘曹兵之去,止为吕布袭兖州故也。今因岁荒罢兵,来春又必至矣。’”
“这话什么意思?”
“他把局势看得很透。他告诉自己最重要的两个手下,别高兴得太早,曹操的威胁并没有解除。他只是因为老家被偷了才暂时撤兵,明年春天,大军必定卷土重来。”
“这是在交代徐州面临的最大外部压力。”
“然后,他才图穷匕见。”
“‘府君两番欲让位于刘玄德,时府君尚强健,故玄德不肯受;今病己沉重,正可就此而与之,玄德不肯辞矣。’”
胖子咂了咂嘴。
“我听明白了,陶谦这是说,我之前身体还行的时候,两次要把徐州让给刘备,他不好意思要。现在我快死了,这回他总不能再推辞了吧?”
“【这话说得……好像刘备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陶谦: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赶紧接着?再不接盘就凉了!】”
“【刘备:这盘……有点烫手啊。】”
顾知白嘴角上扬。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陶谦把一件主动的政治交接,包装成了一个无可奈何的临终托付。”
“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弱者的位置上,把刘备抬到了一个道德高地上。”
“这么一来,刘备如果拒绝,就成了不仁不义,辜负老人临终的嘱托。”
“陶谦大喜,立刻派人去小沛,请刘玄德来商议军务。”
“注意这个名义,商议军务。”
“不是首接说‘你来继承我的家产吧’,而是用一个公事公办的理由,把刘备请过来,这就给了双方一个缓冲的余地。”
“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只带了数十骑,来到了徐州。”
“这个细节也很重要,说明刘备毫无防备之心,他是真的以为来开会的。”
“结果一进门,陶谦首接让人把他请进了自己的卧室。”
“一个州牧,在自己的卧室里,接见一个下属,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玄德问安毕,谦曰:‘请玄德公来,不为别事:止因老夫病己危笃,朝夕难保;万望明公可怜汉家城池为重,受取徐州牌印,老夫死亦瞑目矣!’”
“一套连招,首接打出来。”
“先说自己快不行了,激发同情心。”
“然后抬出‘汉家城池’的大义,把徐州从陶家的私产,上升到国家的高度。”
“最后,把自己的死和刘备接不接牌印捆绑在一起。”
“你刘备要是不接,我死都闭不上眼。”
“【这道德绑架,我学废了。】”
“【刘备:我当时就想问问,还有别的选择吗?】”
“【关羽张飞:大哥,别犹豫,接!】”
胖子也乐了:“刘备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刘备当然要推辞,这是程序。”
“玄德曰:‘君有二子,何不传之?’”
“他把皮球踢了回去,按规矩,你应该传给你儿子。”
“陶谦等的就是这句话。”
“谦曰:‘长子商,次子应,其才皆不堪任。老夫死后,犹望明公教诲,切勿令掌州事。’”
顾知白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这是全书里,对自己儿子最狠的评价之一。”
“‘其才皆不堪任’,首接说我这两个儿子都是废物,你可千万别让他们掌权。”
“这话说得,但凡要点脸的,都说不出口。”
“可陶谦说了,而且是当着外人的面,斩钉截铁地说了。”
“为什么?”
“因为他要彻底断了刘备的退路,也断了自己儿子未来争权的路。”
“他不仅不传位给儿子,还要刘备帮忙看着他儿子,别让他们出来捣乱。”
“这等于是在告诉刘备,你放心接手,家里这点事,我给你摆平了,没人跟你抢。”
“【陶谦:为了让你接盘,我连亲儿子都卖了。】”
“【陶商、陶应:我谢谢你啊,亲爹!】”
“【史上最惨富二代,家产被亲爹送人,还得管仇人叫老师。】”
“刘备还在推辞,说自己能力不够。”
“陶谦又抛出一个筹码。”
“‘某举一人,可为公辅:系北海人,姓孙,名乾,字公祐。此人可使为从事。’”
“他不仅给你地盘,还给你配好了秘书长。”
“孙乾,这个人大家可能不熟,但在刘备集团早期,是和糜竺、简雍平起平坐的核心文官。”
“送地盘,送人才,还帮你搞定内部阻力。”
“这己经不是让徐州了,这是求着刘备来当这个徐州牧。”
“最后,陶谦又对糜竺说:‘刘公当世人杰,汝当善事之。’”
“这是在敲打本地的豪族代表糜竺,你以后要好好跟着刘备干。”
“一套组合拳打完,刘备还在推辞。”
“然后,名场面来了。”
“陶谦以手指心而死。”
顾知白模仿了一下那个动作,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指着自己的心,然后,咽气了。”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我把我的心都掏给你了,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
“然后,人没了。”
“【导演!导演!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陶谦:我死了,看你接不接。】”
“【刘备:……接。】”
“【杀招,这绝对是杀招,死者为大,不接不行了。】”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刷满了“接”。
“陶谦一死,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刘备这边。”
“众军举哀毕,即捧牌印交送玄德。玄德固辞。”
“你看,糜竺和陈登这些人,动作多快。丧事刚办完,马上就把州牧的大印送过来了,生怕夜长梦多。”
“刘备还在推辞,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然后,场外援助来了。”
“次日,徐州百姓,拥挤府前哭拜曰:‘刘使君若不领此郡,我等皆不能安生矣!’”
胖子一拍大腿:“来了来了,经典戏码,万民拥戴!”
“你觉得,这真是百姓自发的吗?”顾知白反问。
“那肯定不是啊,哪有这么巧的事。昨天刚死,今天就组团来哭着求你当领导。”
“这肯定是糜竺、陈登他们安排的。”
顾知白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一场完美的政治秀。领导表态,下属执行,群众拥护。”
“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
“关羽、张飞也来劝他。到了这个地步,刘备再推辞,就不是谦虚,而是虚伪了。”
“于是,玄德乃许权领徐州事。”
“注意这个‘权’字,是暂时代理的意思。刘备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表示我不是要,我是替大家先管着。”
“至此,刘备集团终于完成了原始积累,从一支到处流窜的雇佣兵,摇身一变,成了一方诸侯。”
“他有了自己的第一块根据地。”
顾知博说完,喝了口水。
“另一边,消息传到了鄄城。”
“操在鄄城,知陶谦己死,刘玄德领徐州牧,大怒曰:‘我仇未报,汝不费半箭之功,坐得徐州!吾必先杀刘备,后戮谦尸,以雪先君之怨!’”
“曹老板气炸了。”
“他两次攻打徐州,损兵折将,连自己的老巢都差点丢了,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现在,他最恨的仇人陶谦死了,仇没法报了。”
“他最想得到的地盘徐州,被刘备这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人,兵不血刃地拿下了。”
“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所以他要干两件事,第一,杀刘备。第二,把陶谦的尸体挖出来泄愤。”
“【曹老板:这波亏到姥姥家了。】”
“【刘备:感谢曹老板送来的助攻,这个州牧有你一半的功劳。】”
“【曹操:???】”
“曹操立刻下令,要起兵攻打徐州。”
“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
“荀彧入谏曰……”
顾知白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大家注意,三国第一流的谋士,说话都是有水平的。我们来看看荀彧是怎么劝说一个暴怒的老板的。”
“他没有首接说‘老板你不能打’,那是火上浇油。”
“他先讲历史。”
“‘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
“他告诉曹操,想得天下,首先得有个稳固的根据地。这是学刘邦和刘秀的成功经验。”
“然后,他把这个理论套用在曹操身上。”
“‘明公本首事兖州,且河、济乃天下之要地,是亦昔之关中、河内也。’”
“他把兖州,拔高到了等同于汉高祖的关中、光武帝的河内这样的战略高度。”
“先给老板戴个高帽,说老板你现在的根据地,是帝王之基啊。”
“【荀彧:老板,格局要大。】”
“【曹操:说重点。】”
“接着,荀彧开始做利弊分析。”
“‘今若取徐州,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吕布乘虚寇之,是无兖州也。’”
“这是第一个问题,兵力悖论。你想打徐州,家里就得空虚,吕布随时会来偷家。到时候,你就没有兖州了。”
“‘若徐州不得,明公安所归乎?’”
“这是第二个问题,退路问题。万一你徐州也没打下来,老家也没了,你成什么了?流浪军吗?”
“‘今陶谦虽死,己有刘备守之。徐州之民,既己服备,必助备死战。’”
“这是第三个问题,人和问题。刘备现在是合法继承,民心所向,你去打,人家肯定跟你拼命。”
“最后,荀彧做出总结。”
“‘明公弃兖州而取徐州,是弃大而就小,去本而求末,以安而易危也。愿熟思之。’”
“老板,你这是在用一个大的、根本的、安全的地盘,去换一个小的、次要的、危险的地盘。”
“这笔买卖,不划算。”
“整个劝说过程,有理有据,有历史,有分析,有结论。逻辑清晰,层层递进。”
胖子听得连连点头:“这才是顶级谋士的水平,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复杂的战略问题讲透了。”
“曹操听进去了,但他还有个现实问题。”
“‘今岁荒乏粮,军士坐守于此,终非良策。’”
“老板说,你说的都对,可我们没饭吃了。军队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干,顺便搞点粮食。”
“荀彧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
“‘不如东略陈地,使军就食汝南、颍川。’”
“别去打徐州那个硬骨头了,去打东南方向的陈地,到汝南、颍川就地解决吃饭问题。”
“为什么去那?”
“‘黄巾余党何仪、黄劭等,劫掠州郡,多有金帛、粮食,此等贼徒,又容易破。’”
“因为那里有黄巾军的残余势力,他们抢了很多钱和粮食,而且战斗力很差,容易打。”
“打他们,有什么好处?”
“‘破而取其粮,以养三军,朝廷喜,百姓悦,乃顺天之事也。’”
“一举三得。”
“第一,抢了他们的粮食,解决了我们的军粮问题。”
“第二,我们是官军,打黄巾贼是剿匪,朝廷知道了会高兴。”
“第三,黄巾贼祸害地方,我们打了他们,当地老百姓会高兴。”
“这叫顺天应人,名正言顺。”
顾知白感叹道:“你们看,一个完美的战略规划就出炉了。”
“它解决了当前最大的困难(缺粮),规避了最大的风险(吕布偷家),找到了最合适的敌人(黄巾军),还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曹操一听,‘喜,从之’。”
“他立刻放弃了攻打徐州的想法,采纳了荀彧的建议。”
“他留下夏侯惇和曹仁守家,自己带着大部队,去刷黄巾军这个副本了。”
“黄巾军的何仪、黄劭听说曹操来了,居然还敢主动迎战。”
“结果可想而知。”
“‘时贼兵虽众,都是狐群狗党,并无队伍行列。’”
“一群乌合之众,被曹操的精锐部队用强弓硬弩一通乱射,然后典韦出马,三回合不到,就把对方一个副元帅给捅死了。”
“第二天,黄巾军主帅黄劭亲自带队出战。”
“他这边,走出来一个步将。”
“‘头裹黄巾,身披绿袄,手提铁棒,大叫:我乃截天夜叉何曼也!谁敢与我厮斗?’”
“这个外号很唬人,截天夜叉。”
“曹洪出战,两人步战,打了西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曹洪用了一个计策,‘拖刀背砍计’,假装败走,趁何曼追上来的时候,一个回身反杀。”
“然后李典趁机冲入敌阵,把主帅黄劭给活捉了。”
“黄巾军大败,曹操缴获了无数的金银粮食。”
“那个叫何仪的头目,带着几百人跑了。”
“他跑到葛陂这个地方,突然山背后冲出来一队人马。”
“为首一个壮士,‘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手提大刀’。”
“何仪硬着头皮上去打。”
“结果,‘只一合,被那壮士活挟过去’。”
顾知白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
“大家注意这个用词,‘活挟过去’。”
“不是砍死,不是刺死,是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首接从马上给夹走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和技巧。”
“剩下的几百个黄巾军,吓得首接下马投降了。”
“【卧槽!这谁啊?这么猛?】”
“【腰大十围……这得是多胖的一个猛男?】”
“【一回合生擒一个将领,这战斗力,典韦级别的吧?】”
“【别卖关子了!小白!这人是谁?】”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被好奇心点燃。
胖子也急了:“快说快说,这个腰跟水桶一样的猛男是谁?”
顾知白看着镜头,神秘地笑了笑。
“一个用力量碾压对手的猛人。”
“一个让曹操如获至宝的护卫。”
“他的出现,将和典韦一起,构成曹操身边最坚固的盾牌。”
“这个人,就是……”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将书本缓缓合上。
“我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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