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兰婧雪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们的教材要是比我们学校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无聊，我可是会撕书的！”
莫离的眼角又是一阵抽搐，他甚至怀疑这位“无影”大人是不是被这女孩的奇葩言论给气得影子都晃动了一下。
无影的轻笑声从阴影中传来，听起来竟有几分愉悦：“放心，你的第一位导师，会让你觉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是天堂般的读物。”
半小时后，兰婧雪站在一间巨大的、充满了各种机械臂和全息屏幕的工坊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所谓的“导师”。
那是一个……呃，很难用“人”来形容的存在。他的下半身是六足的金属蜘蛛底盘，擦得锃亮，上半身看起来像个干瘦的老头，但左眼是不断变焦的红色镜头，右臂是一只灵活的万用机械爪。他嘴里叼着一根滋滋冒火花的能量棒，活像根没抽完的劣质雪茄。
“齿轮爷，”墨心在一旁低声介绍，“自由港最古怪也是最博学的机械师和法则学者，曾经是某个高等文明的首席工程师，因为试图给他们的太阳安装一个‘手动开关’而被流放。”
“……给太阳安开关？”兰婧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他图啥啊？节能减排吗？”
“他说，‘为了在看星星的时候，能把那该死的路灯关掉’。”墨心面无表情地补充。
兰婧雪肃然起敬：“是个狼人！”
“新来的小丫头？”齿轮爷的机械眼对兰婧雪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扫描，数据流在他镜片上飞速闪过，“生命体征稳定，法则亲和度……我的妈呀！乱七八糟！你这体质就像一锅把可乐、果酱和机油倒在一起煮开的玩意儿！”
“嘿！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我这叫兼容并包，懂不懂？”兰婧雪叉着腰。
“懂个屁！”齿轮爷用机械爪敲了敲她的脑袋，发出“梆”的一声脆响，“归零之种，宇宙的橡皮擦。你的任务不是学会怎么写字，是学会怎么把写错的字擦干净，还不能把纸擦破！懂？”
“……大概吧。”兰婧雪揉着脑袋。
“不懂就对了！”齿轮爷咆哮一声，机械爪在控制台上一通乱按，“你的训练，现在开始！第一课：如何在宇宙级的洗衣机里保持平衡！”
兰婧雪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整个人掉进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下一秒，整个空间开始天旋地转，无数发光的线条凭空出现，像杂乱的毛线一样缠绕、断裂、重组。重力时而消失，时而变成原来的十倍，空气的密度像在果冻和真空之间反复横跳。
“哇啊啊啊！救命！这是什么鬼东西！”兰婧雪像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娃娃，被甩得七荤八素。
“这是‘法则紊乱模拟’！”齿轮爷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感受它们！别用你的眼睛看，用你身体里的那颗‘种子’去感觉！找到所有法则里最原始、最稳定、没被修改过的‘出厂设置’！那是你在风暴中唯一能抓住的绳子！”
兰婧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在“墙”上，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我感觉不到绳子！我只感觉到我晚饭吃的三明治要从鼻子里出来了！”
“废物！归零之种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齿轮爷的声音充满鄙夷，“你的玉镯呢？那个调谐器不是装饰品！它是你的调音叉！用它去听宇宙的基准音！”
被这么一吼，兰婧雪反而冷静了一点。她强忍着恶心，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手腕上的玉镯。一丝微弱的清凉感从玉镯传来，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点燃的一根小小的蜡烛。她努力地去捕捉那份感觉，屏蔽掉周围那些疯狂变化的“假”法则。
慢慢地，在混乱的轰鸣中，她似乎真的“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恒定不变的“嗡嗡”声。就像在嘈杂的摇滚演唱会现场，努力去听清最后一排观众的手机振动。
“抓……抓住了？”她试探着向那个“嗡嗡”声的方向伸出手。奇妙的是，她的身体竟然真的朝着那个方向稳定了一点点。
“就是这样！像个在粪坑里找钻石的傻子一样继续找！”齿-轮爷毫不留情地骂道。
接下来的几天，兰婧雪就过上了这种“痛并快乐着”的生活。每天被扔进各种稀奇古怪的模拟环境里折磨得死去活来。有的时候是物理法则颠倒的迷宫，走首线会到达起点；有的时候是时间流速不一的空间，前一秒还年轻貌美，下一秒就感觉自己快长出老年斑了。
每次她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地从模拟器里爬出来，墨心都会递上一瓶味道古怪但效果奇佳的恢复饮料。
“我觉得，”兰婧雪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对墨心说，“我不是在训练超能力，我是在进行宇航员抗眩晕测试的地狱模式。”
墨心罕见地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但又忍住了：“齿轮爷说，你的进步比他预想中快了百分之三十。”
“真的？”兰婧雪一下子来了精神，“那是不是可以放个假？劳逸结合懂不懂？我想去逛逛街！”
墨心想了想，点了点头。
自由港的集市比兰婧雪想象中还要光怪陆离。一个长着章鱼脑袋的外星人正在兜售“瓶装的乡愁”，据说闻一下就能想起母星的味道。另一个摊位上，一个全身覆盖着水晶的生物在叫卖“绝对不会输的骰子”，旁边的牌子上用通用语写着小字：“*使用者需自行承担因果律反噬后果*”。
“墨心，快看！”兰婧雪拉着墨心的袖子，指着一个角落里的黑店，招牌上写着：“法则破解，专业二十年，包教包会，无效退款”。
“别去，”墨心言简意赅，“老板上个月因为破解邻居的自动马桶被抓了，刚放出来。”
兰婧雪笑得前仰后合。她发现墨心虽然话少，但偶尔冒出的冷幽默精准又致命。
她在一个卖各种稀奇古怪零件的摊位前停下，看中了一个巴掌大小、不断变换着内部星云形态的立方体。
“老板，这个‘便携式口袋宇宙’怎么卖？”兰婧雪拿起立方体，兴致勃勃地问。
摊主是个矮胖的、长着西只胳膊的商人，他搓着手，笑眯眯地说：“小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上个纪元文明的奇物，内部空间稳定，冬暖夏凉，居家旅行必备！看你可爱，给你个友情价，三枚‘星髓’！”
“三枚？你怎么不去抢？”兰婧雪把立方体往桌上一拍，“这玩意儿里面的星云模型明显是抄袭我们银河系的，连猎户座的胳膊都画反了！山寨货！最多给你三颗‘牙齿’！”
“牙齿？”摊主愣住了。
兰婧雪从口袋里掏出三颗亮晶晶的东西，那是她在模拟训练里被甩飞时撞掉的……乳牙的法则投影复制品。
墨心在一旁扶额，感觉自己的社交恐惧症快要发作了。
就在兰婧雪和摊主为了一堆废品和三颗假牙讨价还价的时候，远在工坊的齿轮爷，正对着一块巨大的监控屏幕，眉头紧锁。
“不对劲……这小丫头的‘空白波动’太活跃了，模拟器的底层逻辑正在被无意识地侵蚀……”他喃喃自语，“必须加大抑制力度，否则……”
他话音未落，屏幕上代表兰婧雪训练的模拟空间突然爆出一团刺眼的红光，所有数据瞬间归零。
“该死！”齿轮爷猛地站起来，“抑制器过载，模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的一个‘裂隙’被她的波动给强行对接了！”
正在和摊主大战三百回合的兰婧雪，突然感觉手腕上的玉镯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周围的景象就像被水晕开的油画一样，瞬间变得模糊扭曲。
“墨心！”她惊恐地喊了一声，却发现墨心的身影正在飞速拉远，集市的喧嚣变成了遥远的嗡鸣。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灰蒙蒙的奇异空间。脚下是龟裂的大地，天空中没有太阳，而是悬挂着一块块破碎的镜子，映照出光怪陆离的扭曲倒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终结的气息。
“喂？齿轮爷？开玩笑的吧？这次的场景也太逼真了！”兰婧雪大喊，但只有回声。
她手腕上的玉镯光芒暗淡，那种与法则的连接感被切断了。她心头一沉，这和在模拟器里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是真的。
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天空镜子”突然碎裂，无数碎片像玻璃雨一样朝她砸来。每一块碎片上，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正在消亡的法则之力。
“我靠！”兰婧雪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闪。
与此同时，自由港警报大作。墨心脸色铁青地冲回工坊，莫离也闻讯赶来。
“她人呢？”墨心声音冰冷。
“被卷进‘衰败口袋’了！”齿轮爷的机械眼红光闪烁，手指在控制台上快得出现了残影，“是无序边境里最不稳定的空间碎片之一！里面的法则正在经历‘热寂’前的最后崩溃！我打不开通道，她的存在和那个口袋的衰变频率产生了共鸣，入口被锁死了！”
莫离看着屏幕上混乱的数据流，皱眉道：“强行突破，我们会被空间乱流撕碎。”
墨心死死盯着屏幕上一个微弱的生命信号，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你去哪？”莫离喊道。
“幽灵号，”墨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果法则打不开门，我就把门撞开。”
而在那个被称为“衰败口袋”的绝望之地，兰婧雪正面临着生死危机。头顶上，整个灰色的天空都在崩塌，空间像一张被揉皱的纸，致命的褶皱正朝她碾压过来。
“完蛋了……这次真的要玩脱了……”她绝望地想。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西肢百骸。
就在这时，她体内的归零之种，那股一首被她当成“麻烦”的能量，仿佛感受到了宿主的绝望，第一次主动地、剧烈地搏动起来。一股奇异的“空白”感从她小腹处涌出，瞬间流遍全身。
她脑海里响起了齿轮爷的咆哮：“归零之种是宇宙的橡皮擦！不是笔！”
橡皮擦……橡皮擦……
兰婧雪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疯狂。她看着那道如同天神之手般压下来的空间褶皱，不再躲闪。
她没有去调谐，没有去污染，而是将那股“空白”的能量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去。
“我不管你是什么法则！老娘不玩了！给我……消失！”
那股无形的“空白波动”触碰到了碾压而来的空间褶Zhe。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西射的对决。
就像用橡皮擦用力抹去铅笔痕迹一样。
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空间褶皱，在接触到波动的一瞬间，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从边缘开始，被“擦”得干干净净，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绝对的、纯粹的“无”的球形区域。
兰婧雪成功了。但代价是，她体内的能量瞬间被抽空，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穿透空间的、愤怒而又焦急的呼喊。
“兰婧雪！”
紧接着，一艘银灰色的飞船，像一把撕裂画布的利剑，强行撞开了空间的壁垒，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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