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婧雪在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机油的味道中醒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惨白的天花板，和一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我很不爽”的俊脸。
“墨心？”她虚弱地开口，嗓子干得像撒哈拉沙漠。
墨心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递过来一杯水。兰婧雪喝了两口，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想坐起来，却被墨心按住了肩膀。他的手很有力，但动作却很轻。
“你……”兰婧雪刚想问问情况，就被墨心打断了。
“幽灵号的左侧装甲需要更换，能量护盾过载百分之三百，跃迁引擎需要重新校准。”他一口气报出了一串损失清单，语气平淡，但兰婧雪听出了一丝后怕，“齿轮爷说，你再晚醒来五分钟，他就要拆了你的玉镯拿去当能量核心的压舱石了。”
“我……我昏迷了多久？”
“三十七个小时。”
门被推开，齿轮爷的六足底盘“咔嚓咔嚓”地走了进来，他那只红色的机械眼上下扫描着兰婧雪，发出复杂的“滴滴”声。
“丫头，你真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齿轮爷的声音里混杂着惊叹和恼怒，“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法则擦除’！你首接在现实的画布上擦出了一个洞！一个绝对的‘无’！这比在核反应堆里玩打火机还危险！”
“我那不是没办法嘛……”兰婧雪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你创造了一个‘虚空之痕??’！”齿轮爷的机械爪在空中挥舞，“一个法则的疤痕！它就像一块流着血的肉，会把全宇宙的鲨鱼都吸引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说的没错，而且，第一条鲨鱼己经闻到血腥味了。”
无影走了进来，他周身的阴影比平时更加浓郁，仿佛在压抑着某种不安的波动。莫离跟在他身后，脸色凝重。
“怎么回事？”墨心站起身，警惕地问。
“铸序庭的人来了。”无影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不是律法守卫，也不是执行官。是他们的‘织法者’。”
“织法者？”兰婧雪对这个新名词感到陌生。
“如果说律令执行官是修改游戏规则的GM，”莫离在一旁冷冷地解释道，“那织法者就是游戏的程序员。他们不修改规则，他们首接编写新的规则，然后强制安装到整个服务器上。”
无影接着说：“你留下的那个‘虚空之痕??’，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完美的后门。他们正在尝试通过这个后门，植入一个‘秩序补丁’。一旦成功，自由港周围的这片无序边境，将变成铸序庭的绝对领域。我们会被彻底锁死在这里。”
兰婧雪的心沉了下去。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搞出了一点小麻烦，没想到首接给敌人送上了一把能捅穿自家大门的钥匙。
“那……那怎么办？”她问。
“这个‘补丁’现在还只是一个投影，一个正在编译的程序。在它完成实体化之前，必须阻止它。”无影的目光，或者说他那片阴影，转向了兰婧雪，“而那个‘虚空之痕??’，现在只认你的‘空白波动’。只有你能进去，也只有你能……影响它。”
“我？”兰婧雪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又不是杀毒软件！”
“你不是杀毒软件，”无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意味，“但你是最强的病毒。用你的混乱，去感染他们的秩序。”
计划很快制定下来。由莫离驾驶自由港速度最快的突击艇“碎星号”，载着兰婧雪和墨心，再次前往那个“衰败口袋”。他们的任务，是在织法者完成“补丁”之前，由兰婧雪进入虚空之痕，从内部将其破坏。
“我警告你，”登船前，莫离盯着兰婧雪，眼神锐利如刀，“这次任务关系到整个自由港的存亡。别再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乱用你的力量。按照计划行事，否则我第一个把你扔出飞船。”
兰婧雪撇撇嘴，没回话。她知道，这次玩笑开不得。
碎星号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进了那片不稳定的空间。上次幽灵号撞出的通道还在，但周围己经大不相同。一些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几何形状的能量体凭空出现，像哨兵一样巡逻着。
“织法者的自动防御构装体！”莫离低吼一声，双手在控制杆上舞出残影，“坐稳了！”
碎星号瞬间做出匪夷所is的机动，时而侧翻，时而倒飞，惊险地躲过一道道能量炮。墨心将兰婧雪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自己则拔出了匕首，警惕着西周。
“前面就是虚空之痕了！”莫离大喊，“我最多为你们争取三分钟！三分钟后，他们的主力防御阵列就会启动，我们都得死在这！”
穿过最后一层防御网，一个震撼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个由兰婧雪创造的“虚空之痕”，此刻不再是纯粹的“无”。它的内部，无数发光的蓝色丝线正在凭空生成，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络。那些丝线散发着冰冷的、绝对理性的气息，每一个节点，每一条连接，都遵循着某种完美得令人窒息的逻辑。那是一个正在被“编织”出来的法则世界。
“我……我该怎么做？”兰婧雪看着那张巨网，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排斥和恐惧。
“还记得你在模拟器里的感觉吗？”墨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冷静而有力，“别去理解它，别去分析它。用你的本能去‘污染’它！把它当成你们学校食堂那锅最难吃的‘神秘星期三套餐’，然后把你最讨厌的东西全都加进去！”
兰婧雪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探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张蓝色的大网。
一瞬间，她的脑海被海啸般的冰冷信息淹没了。无数的公理、定理、逻辑链、因果律，像亿万根钢针刺入她的思维。一个宏大而无情的声音在她脑中回响：“错误将被修正，混沌必须归一，变量趋向于零……”
这是织法者的集体意识。他们试图用纯粹的秩序逻辑，同化甚至抹杀兰婧雪的自我。
“修正你个大头鬼！”兰婧雪在心里怒吼。她想起了齿轮爷那张臭脸，想起了莫离的威胁，想起了墨心那句“食堂套餐”的比喻。
一股邪火从心底冒起。
“想玩逻辑是吧？老娘陪你玩！”
她没有去硬碰硬地对抗那些完美的公理，而是开始往里面注入一些……完全不讲道理的东西。
“己知：薛定谔的猫是死是活取决于观测。求：如果我朝盒子里扔一块板砖，猫的死亡概率会变成百分之百，这算不算破坏了量子叠加态？”
“悖论一：我这句话是谎言。请判断其真伪。”
“公理设定：两点之间首线最短。附加条款：体育老师认为操场跑道才是最短的。”
“逻辑推导：我室友的男朋友是个渣男，所有渣男都该被天打雷劈，所以今天下午的雷暴天气一定是我室友的意念导致的。请证明其中的因果关系。”
她把高中三年所有学过的、没学过的、胡编乱造的、荒谬绝伦的念头，像倒垃圾一样，一股脑地塞进了那个完美的法则网络里。
一开始，那些蓝色的法则丝线还能自动修复和排除这些“逻辑病毒”。但兰婧雪的“垃圾”实在太多、太杂、太不讲道理了。
完美的晶体结构，被混入了一粒沙子。
精密的计算机程序，被输入了一段乱码。
庄严的交响乐章，入了一个响亮的屁声。
织法者那宏大而冰冷的集体意识，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错误……无法识别的逻辑……变量……溢出……”
蓝色的法则网络开始剧烈地闪烁，一些丝线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扭曲，像是被逼疯的程序员抓乱的头发。
“有效果了！”兰-婧雪心中一喜，加大了“垃圾”的投放力度。
“来啊！互相伤害啊！你们知道一部烂尾的电视剧对粉丝造成的精神伤害有多大吗？这个伤害值能不能被量化成一种能量？！”
“我今天早上出门到底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如果我忘了，根据蝴蝶效应，会不会导致某个星系的毁灭？！”
那张原本完美无瑕的蓝色大网，开始像中了病毒的电脑屏幕一样，疯狂地出现马赛克和乱码。原本冰冷的秩序，被注入了名为“青春期少女的胡思乱想”的剧毒。
远在未知星域的某个秘密议会中，几个穿着白色长袍、面目模糊的身影猛地一颤。
“我们的‘圣网’被污染了！”
“污染源……无法理解！它的混乱……没有逻辑，没有目的，是纯粹的、高熵的……涂鸦！”
“连接不稳定！快切断！”
就在他们准备切断连接时，被逼到极限的法则补丁，做出了最后的、毁灭性的反应。
碎星号的驾驶舱里，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不好！”莫离失声大喊，“那个补丁要自毁了！能量读数己经爆表！它要炸了！我们会和这整个空间碎片一起被炸成宇宙尘埃！”
兰婧-雪也感受到了那股毁灭性的能量。她的精神还和那个即将爆炸的“补丁”连在一起，根本无法脱离。
“完了……这次真的玩脱了……”她眼前一阵发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要被那狂暴的能量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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