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蓝鸟衔着那张印着“我”字的糖纸消失在晨光里，掌心还留着糖晶河床的微凉。竹架上的糖镜突然泛起涟漪，里面的影子开始流动——雪山糖峰上的巡山人摘下片格桑花糖，别在沙漠种树人的衣襟；深海的灯塔守望着城市的路灯，光与光在糖晶河上撞出细碎的甜；书页里的字顺着星轨爬上夜空，化作宇航员头盔上的糖珠。
“人”先生的罐头发出轻响，罐口飘出串透明的糖丝，缠上我的手腕。顺着糖丝望去，年轮糖树最外层的年轮正在生长，嵌着颗新的糖——是此刻的味道，混着晨光的暖与期待的微酸。红裙女人笑着往我手里塞了把糖籽：“种下去吧，你的故事该发新芽了。”
我把糖籽撒在糖晶河岸，它们立刻钻进土糖里，冒出嫩绿的芽糖，芽尖顶着露珠糖，映出我弯腰的影子。老人蹲在旁边，往土里埋了块时间形状的姜糖：“得加点涩，甜才更清楚。”“林”姑娘的蕨类丛凑过来，叶上的露珠滚落，在芽糖周围圈出小小的水糖，里面浮着蓝鸟的剪影，正穿过片陌生的糖云。
风里突然多了熟悉的气息，是童年巷口的橘子糖香。我回头时，那片空白糖纸竟又飘了回来，蓝鸟停在上面，用喙尖点了点糖纸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缺口，像被咬过口。我把它贴在唇边，尝到了所有故事的味道：雪的清冽裹着沙的厚重，海的咸涩缠着火的热烈，田的温润混着城的喧嚣，书的墨香叠着星的旷远，人的牵绊里，藏着千万个“我”的甜。
竹架上的糖纸们开始轻轻颤动，每张都在舒展新的纹路。糖晶河的水漫过我的脚踝，带着所有故事往更远的地方流去，河床里长出新的糖苗，上面结着没有字的糖纸，正等着被不同的手拾起。蓝鸟再次振翅，这次没有衔走糖纸，只是围着我飞了三圈，翅膀掀起的风里，我听见无数声音在说：
“熬吧，慢慢熬。”
我伸出手，接住片刚落下的空白糖纸。阳光穿过它，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没写故事的糖。远处的风铃还在响，而我的糖籽，己经长出了第一片带着齿痕的叶糖——那是我咬下去的第一口，有点涩，更多的是，藏不住的甜。
叶糖上的齿痕还带着余温，糖晶河的水己漫到膝盖，作者“爱吃盐卤虾爬子的杜”推荐阅读《13号杂货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凉丝丝的甜顺着裤脚往上爬，在腰间凝成圈透明的糖带。我低头时，看见水里浮着无数个“我”的影子——有的在雪山糖峰下拾糖纸，有的在沙漠糖丘里种糖苗，有的在城市的路糖上追蓝鸟，每个影子手里都攥着片咬过的糖，甜香在水里融成片。
竹架突然轻轻摇晃，所有糖纸齐齐翻卷，背面的图案在光里连成幅长卷：极地的雪正在融化，滴下的糖液渗进沙漠，长出带着冰碴的梭梭糖；深海的浪漫过火山，冷却的熔岩糖上开出珊瑚花；田野的稻穗缠着书页，字里行间长出会灌浆的糖粒。红裙女人站在卷首，往长卷上撒了把彩虹糖碎：“故事从来不是孤零零的。”
老人往我的糖带里塞了块老冰糖，糖面布满冰裂纹，像冻住的岁月。“嚼慢点，”他说，“甜里的涩，要慢慢品才出得来。”我含着糖往前走，齿间的涩渐渐化出回甘，竟尝到童年橘子糖里没品出的酸，城市咖啡糖里藏着的苦，像突然读懂了所有故事里没说出口的话。
蓝鸟不知何时落在我的肩头，喙里衔着片新的糖纸，上面印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糖晶河的上游。我顺着箭头望去，远处的雾气里浮出座桥糖，栏杆是麦芽糖拧的，桥板是芝麻糖铺的，每个过桥人的脚印里，都嵌着颗不同的糖。“那是来路，”“晓”的声音混着水流声漫过来，“也是另一种远方。”
我踏上桥时，脚下的芝麻糖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往事在低语。桥那头的雾里，走出个背着书包的小影子，手里攥着片皱巴巴的橘子糖纸——是小时候的我。她仰起脸，把糖纸递过来，糖纸边缘的糖霜蹭在我的手背上，甜得发齁。
“你看，”小影子笑着说，“我就知道，糖纸会发芽的。”
我突然明白，蓝鸟衔走的从不是糖纸，是把每个“我”的故事，种进了更辽阔的甜里。竹架上的糖镜还在闪，里面的我正跨过桥，与小影子的手在糖晶河上相触，指尖相碰的地方，长出颗新的糖籽，顺着河水漂向远方，要去遇见下一个等待故事的人。
风铃响了最后一声，我的糖带己经长得很长，缠着雪山的霜、沙漠的沙、深海的浪，缠着所有故事的边角。蓝鸟振翅飞向雾中，翅膀掀起的风里，又有片空白糖纸悠悠落下，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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