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的笑声混着糖纸的沙沙声，像支热闹的歌谣。有人举着片印着“桥”字的糖纸，说那是从沙漠糖丘那边捡来的，纸角还沾着点驼铃糖的碎渣；有人捧着块半融化的火山糖，说要把它埋进糖林深处，看能不能长出带火苗的花。小影子挤在人群中，把自己画的蓝鸟糖纸递给个戴草帽的老伯，老伯笑着回赠她片印着稻穗的糖纸，说这是去年秋天从田埂上拾的，还带着晨露的润。
新竹架下突然冒出口糖锅，锅底燃着星星糖火，锅里的糖浆正咕嘟咕嘟冒泡，泛着琥珀色的光，映出周围每个人的笑脸。红裙女人用长柄糖勺搅着糖浆，勺边挂着的糖丝垂下来，落在地上就长成串糖葡萄，紫莹莹的，咬口能尝到春樱与秋枫的混合甜。“来呀，都添点自己的故事。”她招呼着，有人往里丢了块雪山糖，糖浆顿时泛起层冰蓝；有人放进片城市路糖，锅里便冒出串路灯形状的糖泡。
我拉着小影子凑过去，她把书包里那张印着小手掌的空白糖纸撕成碎片丢进锅，糖纸遇热立刻化了，糖浆里竟浮出群小小的蓝鸟糖，围着锅沿飞个不停。我犹豫了下，掏出那张发芽的“我”字糖纸，轻轻放进锅里——糖纸刚触到糖浆就舒展开，“我”字的笔画顺着糖液蔓延开，在锅底织出张细密的网，网住了所有故事的碎片。
老人蹲在糖锅边，往里面撒了把带着霜花的糖粒，说是今早从雪山糖峰下采的。“要记得添点凉，”他慢悠悠地说，“热糖熬久了会苦。”果然，糖浆的颜色变得更清亮了，冒出的热气里多了雪的清，混着火山糖的暖，竟生出种奇妙的平衡，像所有远方的味道都在锅里和解了。
蓝鸟们突然集体振翅，衔着新竹架上的糖纸飞向西方，有的往雪山糖峰去，有的朝深海灯塔飞，还有几只绕着糖林打圈，把糖纸撒在我们跑过的小径上，像在铺条闪光的路。我抬头时，正看见片空白糖纸飘向糖林尽头，那里的雾里隐约显出座小小的木屋糖，烟囱里飘着棉花糖云，门口立着块木牌糖，上面写着“下站”两个字。
“去看看吗？”小影子拽着我的手，眼睛亮得像糖锅里的星星火。我们跟着那片糖纸往雾里走，脚下的糖屑越来越软，像踩在厚厚的棉花糖上。木屋糖越来越清晰，门是蜂蜜做的，窗棂缠着甘草糖，门环是两颗碰在一起的铃铛糖，轻轻碰下就发出叮咚的甜响。
推开门时，屋里飘出旧书与阳光的暖香。墙上挂着片巨大的糖毯，是用无数糖纸拼的，有的地方印着星空，有的地方绣着田垄，最中间贴着片空白糖纸，旁边用糖浆写着：“下个人的故事”。桌上摆着个新的罐头，罐口贴着张字条：“留给来者”，旁边压着片刚飘落的糖纸，边缘沾着点糖林的叶香，上面没有字，只有道浅浅的折痕，像被人小心地叠过。
小影子踮脚把老伯给的稻穗糖纸贴在糖毯上，正好挨着片深海糖纸，稻穗的金边与浪的银边融在一起，生出点淡淡的金。我望着那片空白糖纸，突然明白蓝鸟为什么总在衔新的糖纸——原来每个终点，都是为下个人准备的起点。
屋外的糖锅里，糖浆还在咕嘟冒泡，人群的笑声顺着风飘进来，混着新竹架上糖纸的合唱。我拉着小影子往外走，她的书包上又多了几片新糖纸，哗啦啦地响，像背着整袋的春天。
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糖林，在地上投出无数光斑，每个光斑里都有片糖纸在发芽。远处的雪山糖峰闪着光，沙漠糖丘泛着金，城市的路糖像条光带，连着田埂与深海。而我们脚下的路，正往更远处延伸，路上的糖籽发着芽，等着每个走来的人，添把自己的故事，再往下走。
“你看，”小影子指着前方，那里又有片糖纸在风里飘，“又有新故事来啦。”
我笑着握紧她的手，跟着那片糖纸往前跑。糖锅里的甜香追着我们，像条永远不断的线，把所有的远方、所有的人、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缠进了这锅永远熬不完的糖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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