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石板路被糖灯笼照得暖融融的，打更人正收起梆子准备回家，看见我们，笑着指了指街角：“顺着糖香走，能遇见好东西。”
我们往街角拐去，果然闻到股更浓的甜香，来自一家亮着灯的老茶馆。茶馆门口的竹帘上，正挂着片粉紫色的糖纸，被穿堂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在招手。
掀帘进去时，掌柜的正用铜壶往茶杯里注水，蒸汽腾起的瞬间，我们看见桌上的糖罐旁，摆着片熟悉的糖纸——正是我们刚才放飞的那片，上面的糖蝶和花苞还在轻轻晃动，像是刚飞了很远的路，在这儿歇脚呢。
“客人来得巧，”掌柜的笑着端上茶，“这糖纸是刚才风送进来的，上面的花纹会动，我猜是有灵性的东西。”
小影子拿起糖纸，指尖刚触到那朵花，花瓣突然往两边分开，露出里面藏着的行新字：“歇歇脚再走。”
茶盏里的热气往上冒，混着糖纸的甜香，在空气中凝成小小的糖云。云里慢慢浮出些模糊的影子：有雪山下的登山者正推开家门，有沙漠里的赶驼人在绿洲搭起帐篷，还有老渔夫的船靠了岸，鱼篓里的银鱼闪着光，旁边摆着只不会化的糖鱼。
“你看，它们都到了想去的地方。”小影子捧着茶盏笑，睫毛上沾了点水汽，像落了颗糖粒。
歇够了脚，我们推门出去时，天己经大亮了。巷口的面包房前排起了长队，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个纸包，里面的面包香气里，都裹着点糖花的甜。那个举着糖纸的羊角辫小姑娘也在队伍里，她手腕上的糖花还开着，正随着她踮脚张望的动作轻轻摇晃。
往前走了没多远，突然听见有人喊：“等等！”
回头一看，是那个守邮筒的奶奶，手里捏着片糖纸朝我们走来。那糖纸上印着我们画的糖草和花苞，旁边多了个小小的邮戳糖印，上面写着：“己收到。”
“这是邮筒还给你们的，”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它说你们的故事，该记下来呢。”
小影子接过糖纸，突然从书包里摸出个小小的糖罐，里面装着我们一路收集的糖屑。她往糖纸上撒了点，那些糖屑立刻粘在上面，变成了颗颗星星，围着糖草和花苞转。
“这样就不怕忘了。”她说着，把糖纸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层。
再往前走，就到了糖晶河边。我们放的那只糖纸船还在漂，只是船尾的糖丝己经不见了，想来是真的断了线，要去更远的地方了。河面上又多了许多新的糖纸船，有的载着面包房的糖面包，有的载着茶馆的茶叶糖，还有的船上，坐着个小小的糖人，像极了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小影子突然蹲在河边，伸手掬起一捧河水糖。水从指缝漏下去，落在河面上，激起圈圈涟漪。涟漪里，慢慢浮出片新的空白糖纸，正随着水流，往我们来时的方向漂去。
“它会飘回老槐树那里吗？”小影子问。
我刚点头，就看见那片糖纸突然转了个弯，朝着岸边漂来，最后轻轻落在了小影子的手心里。
风从河对岸吹过来，带着糖林的清、雪山的冽、还有面包房的暖。小影子把那片空白糖纸举起来，对着太阳看了看，然后笑着说：“我们再写个新的开头吧。”
她蘸了点河水糖，在纸上画了条弯弯的河，河上漂着无数只糖纸船。我接过她手里的“笔”，在河岸边画了条长长的路，路上走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着手，影子被太阳拉得很长很长。
画完最后一笔，我们把糖纸折成只小小的纸船，放进河里。它顺着水流往前漂，很快就追上了之前那只船，两只船并排漂着，像在说悄悄话。
远处的糖锅己经飘到了天的另一边，变成了个小小的红点，但我们知道，它还在熬着，漩涡里的糖纸还在不停地飞出来，落在雪山、沙漠、海洋，落在每个等待故事的人手里。
小影子拉着我的手，顺着河岸慢慢往前走。她的书包里，装着那片印着糖草和花苞的糖纸，装着那些收集来的糖屑，还装着无数个未完的约定。
风里的甜香缠着我们的脚步，像在说：别急，慢慢走，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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