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的风带着水汽的甜，吹得小影子的头发轻轻飘。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河面上并排漂着的两只糖纸船，眼睛亮闪闪的：“你看它们在摇尾巴呢！”
可不是么，船尾不知何时长出了小小的糖鳍，一左一右地摆着，像两条结伴游水的鱼。前面那只船的帆上，我们画的糖蝶正展开翅膀，像是在给后面的船引路；后面那只船的船身上，弯弯的河与长长的路交缠在一起，慢慢晕出片浅金色的光。
“它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吗？”我问。
小影子刚要说话，就见远处的水面上泛起道波纹，波纹里浮着个小小的木筏，筏子上坐着个戴草帽的老爷爷，手里正摇着根糖做的橹。他看见我们的糖纸船，笑着用橹轻轻拨了拨水面，两只船便顺着他引的方向，往河湾深处漂去。
“那是放木筏的李爷爷，”小影子认出了他，“他说过，糖晶河能流到所有有故事的地方。”
我们跟着河岸往前走，看见李爷爷的木筏渐渐融进雾里，两只糖纸船却始终亮着光，像两颗不会灭的星星。河岸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只灰色的小松鼠，嘴里叼着片糖纸，看见我们，慌忙往树上爬，糖纸从嘴里掉下来，飘飘悠悠落在我们脚边。
那是片印着松果图案的糖纸，上面用松脂写着行字：“藏了颗甜的在树洞里。”
小影子笑着往树上看，果然在一个树洞里发现了颗圆滚滚的糖松果，外壳上的鳞片闪着光，像撒了把碎糖晶。她剥开一颗鳞片，里面竟裹着片更小的糖纸，印着只啃松果的小松鼠，旁边写着：“秋天的第一颗糖。”
“原来它也在收集故事呀。”小影子把糖松果放进书包，那片小糖纸却突然飞起来，绕着我们转了两圈，往李爷爷消失的方向飞去，像是要去给糖纸船报信。
走了没多久，河岸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码头。几个渔民正忙着收网，网里除了银闪闪的鱼，还有几片湿漉漉的糖纸，上面的海浪纹正随着网的晃动轻轻起伏。
“是从下游漂来的，”一个老渔民笑着说，“每次捞到这种糖纸，当天的收成准好。”他把糖纸摊在阳光下晒，那些海浪纹渐渐干了，变成了金色的鱼鳞状，闪得人睁不开眼。
小影子蹲在码头边，又掬起一捧河水糖。这次，水里浮出了些细碎的糖粒，聚在一起，竟拼成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码头旁的一间小木屋。
木屋的门没关，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我们走进去，看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正在做木船模型，她的工作台上，摆着片眼熟的糖纸——正是那片画着雪山和登山者的，上面的糖痕还亮着，像条迷你的山路。
“这是昨天从鱼肚子里发现的，”姑娘拿起糖纸给我们看，“你看这纹路多巧，我照着它做了艘新船，准能漂得很远。”她指了指窗台上的新模型，船帆上果然刻着和糖纸一样的花纹。
阳光透过木屋的窗棂，照在糖纸上，把登山者的影子投在墙上，慢慢往上爬，像真的在攀登一座看不见的山。姑娘放下手里的刻刀，望着影子笑：“它好像在催我快点做完呢。”
我们离开木屋时，姑娘把那片糖纸送给了我们。小影子把它和之前的糖纸放在一起，书包里顿时亮起一片暖光，像藏了个小小的太阳。
再往前走，糖晶河突然拐了个弯，岸边出现了一片金灿灿的稻田。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穗粒上沾着的糖晶在风里轻轻晃，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说悄悄话。
有个戴草帽的农夫正在割稻，他的镰刀上挂着片糖纸，上面的稻穗纹己经变成了成熟的金黄色，边缘还沾着几粒小小的糖稻粒。“这是春天时飘来的，”农夫擦了擦汗，“我把它系在镰刀上，今年的稻子就长得特别好。”
他割下一束稻子递给我们，稻穗间竟夹着片空白的糖纸，被稻粒压出了淡淡的纹路。小影子拿起糖纸，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划了划，那些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了跳动的稻穗，围着我们画的糖草和花苞转。
“给它也写个开头吧。”我说。
小影子蘸了点稻穗上的糖晶，在空白处画了片小小的稻田，稻田尽头，画了个小小的粮仓，粮仓顶上，画了只叼着糖纸的小松鼠——正是我们之前遇见的那只。
我们把这片糖纸也折成船，放进河里。它刚下水，就有几条小鱼游过来，围着它转了转，像是在给它护航。远处，我们之前放的两只糖纸船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正等着和它汇合，三只船并排漂着，像一支小小的船队。
农夫站在岸边，看着糖纸船笑：“它们要一起去远方啦。”
风里的甜香越来越浓，混着稻穗的清香、河水的，还有木屋的木屑味。小影子的书包越来越沉，里面的糖纸们像是在互相打招呼，发出细碎的“叮叮”声。
“你听，它们在说什么呢？”小影子把耳朵贴在书包上，突然笑出声，“它们说，前面还有更多故事等着呢。”
远处的糖锅己经看不见了，但我们知道，它还在天上慢慢飘，漩涡里的糖纸还在不停地往下落，有的落在稻田里，有的落在河面上，有的落在陌生人的手心里。
我们牵着的手，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小影子突然跑起来，拉着我往河的上游跑去，书包里的糖纸们发出更响的“叮叮”声，像在为我们加油。
毕竟啊，后面还有长长的路要走，还有数不清的糖纸等着我们去遇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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