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火焰纹路的冰鸟飞在前面，翅膀扇起的风一半烫一半凉，吹得我们的糖纸船忽明忽暗——船身的糖片遇到热风就变得透亮，碰到凉意又凝出层薄冰，倒像裹了层会呼吸的糖衣。往西边走得越远，空气里的焦糖味就越淡，渐渐漫进股清冽的甜，像是有人把薄荷糖碾碎了撒在风里。
雾刚散开一角，小影子就踮着脚往远处瞅，突然指着前方拽我的胳膊：“你看那些星星，怎么长在地上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白茫茫的冰川上果然缀满了亮晶晶的光点，走近了才发现，竟是无数片冻在冰里的糖纸，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彩虹似的光，真像把整片星空都铺在了地上。
冰川边缘的冰面是淡蓝色的，能看见冰层里嵌着各种形状的糖纸：有的画着火山喷发的金红色，有的印着海浪的曲线，最妙的是片半透明的糖纸，里面冻着只糖鸟，翅膀上的火焰纹路还清晰可见，显然是从火山飞来的旧故事。脚踩在冰面上“咯吱”响，冰下的糖砂混着冰晶，踩上去又滑又脆，像在嚼冻硬的冰糖。
“当心冰裂！”一个裹着厚糖衣披风的姑娘从冰丘后探出头来，她的靴子底贴着层防滑的糖纸，上面画着交错的冰纹，“这冰川叫‘糖晶原’，每年都会冻住新故事，等春天化一点，就漏些旧故事出来。”她指着冰面上一道蜿蜒的裂缝，缝里飘着片半融的糖纸，上面的火山图案正慢慢晕开，“你看，刚从南边来的故事，还带着点热乎气呢。”
跟着姑娘往冰川深处走，路边的冰柱都裹着层糖霜，柱顶结着小小的糖花，花瓣是六角形的，和雪花一个模样，舔一口却带着蜜味。姑娘说这是“冰糖花”，只有极冷的地方才长，花心里藏着片迷你糖纸，画着不同的季节：有的是草原的绿，有的是沙漠的黄，还有片画着火山的红，显然是各地故事在这里结的果。
冰川中央有个巨大的冰湖，湖面像面光滑的糖镜，倒映着天上的云，云影里浮着片熟悉的糖纸——正是我们在火山顶画的冰川与星星。湖面上漂着个冰做的筏子，筏身是用透明糖冰砌的，里面冻着无数片糖纸，像本翻开的故事书。姑娘撑起糖杆往湖心划，冰筏划过的地方，水面泛起甜甜的涟漪，涟漪里浮出些细碎的糖粒，在空中凝成小小的冰雾。
“这是‘回声湖’，能把冻住的故事映出来。”姑娘指着湖底，那里沉着片巨大的糖纸，正慢慢往上浮，纸上画着片我们没见过的森林，雪落在树枝上，像裹了层白巧克力，“你看，这是去年冬天冻住的故事，今天刚好化到它了。”话音刚落，湖面上突然冒起串冰泡，泡里裹着片糖纸，展开来竟是我们画的带鳍骆驼，骆驼脚下的熔糖溪正慢慢冻成冰，溪水上漂着只海鸥，显然是火山的故事在和冰打招呼。
小影子从书包里摸出火山男人给的防火糖纸，刚放在湖面上，纸边就结了层薄冰，上面的灯塔与海鸥图案渐渐和湖底的森林融在一起，森林里突然多出条蜿蜒的路，一头连着冰川，一头通向远处的雪山，路上的脚印都是糖做的，像在说“往雪山走，有更老的故事”。姑娘眼睛一亮，赶紧用糖笔把新路画在空白糖纸上：“这下冰川的故事又长了一截！”
她送给我们两双嵌着糖纸的冰鞋，鞋面上画着会发热的糖炭，说往雪山走时不会冻脚。小影子穿上鞋试着滑了滑，冰面立刻留下串甜甜的脚印，脚印里冒出些迷你糖纸，画着我们走过的路：草原的花、沙漠的驼、海里的鱼、火山的火，竟在冰上拼出了条彩色的路。
往雪山走的路上，冰缝里的糖纸越来越多，有的冻得结结实实，有的却在慢慢融化，融化的糖汁在冰上画出奇怪的符号，姑娘说那是冰川在写日记。快到山脚时，突然听见“咔嚓”一声，脚下的冰面裂了道缝，缝里飘出片泛黄的糖纸，上面用冻住的糖汁写着：“最冷的地方，藏着最暖的故事。”纸上画着群人围着堆糖火，火里烧着片糖纸，纸上的图案正在慢慢显形，竟是片我们熟悉的草原。
“这是百年前的商队留下的。”姑娘蹲下来小心地把糖纸捡起来，“他们从草原往冰川走，用糖纸生火取暖，火烟里的故事就冻在了冰里。”她指着雪山深处，那里的冰崖上有个黑洞洞的洞口，洞口挂着片巨大的糖纸，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那是‘冻糖洞’，里面存着冰川最老的故事，得用火山的糖纸才能打开。”
小影子赶紧掏出片火山糖纸，刚靠近洞口，糖纸就“呼”地燃起小小的火苗，洞口的冰立刻融化出个门，门里飘出股甜甜的热气，像是有人在里面熬糖浆。走进洞里才发现，地上铺着层厚厚的糖绒，摸上去暖烘烘的，墙上挂满了冻住的糖纸，有的画着穿着兽皮的人在打猎，有的印着商队在冰上扎营，最里面的架子上摆着个糖罐，罐口贴着片糖纸，上面的草原石碑图案己经快磨没了，却仍能看清碑上的手拉手记号。
“这是最早的约定呢。”小影子轻轻碰了碰糖罐，罐口的糖纸突然飘了起来，和我们带来的草原糖纸融在一起，化成只糖做的小鹿，往洞外跑去，“它想去看看新的草原吗？”
姑娘笑着点头：“故事冻得再久，也想看看外面的新风景。”她指着洞外的雪山，山顶的积雪正在慢慢融化，融化的雪水汇成条小溪，溪里漂着无数片糖纸，有的往冰川漂，有的往更远的地方漂，“你看，春天快到了，冰川的故事要跟着融水流去别的地方了。”
离开冻糖洞时，洞口的糖纸送给我们片新的空白糖纸，上面自动结了层冰，冰里裹着片雪花，雪花慢慢融化，露出行字：“冰会化，糖会甜，故事永远在赶路。”小影子把糖纸放进书包，里面的糖纸们立刻发出“叮叮”的声，像在和冰川的故事碰杯。
往雪山深处走时，冰鞋上的糖炭越来越烫，姑娘说再往前走就是雪山与森林的交界，那里的树会结果子，果子里藏着森林的故事。小影子趴在我的背上，指着远处的雪山顶：“你看那山顶的云，像不像片巨大的糖纸？”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片云飘在山顶，边缘闪着甜甜的光，云里隐约有只鸟，翅膀一半是冰做的，一半是火做的，正往森林的方向飞。小影子赶紧掏出片空白糖纸，借着雪光画了座冰川，冰川脚下有个湖，湖边的雪地上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往糖纸上画雪山与小鹿。我在旁边画了片森林，森林里的树都结着糖果，果壳上的糖纸印着冰川的冰、火山的火、海里的浪，还有草原的花，像把所有故事都串在了一起。
画完的糖纸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在空中化成只糖做的松鼠，拖着条毛茸茸的糖尾巴，往森林里窜去，冰缝里融化的糖纸都跟着它，像群追着春天的小尾巴。小影子笑着拍了拍手：“你看，连冰川的故事都急着去森林里发芽呢。”
毕竟那片森林里的树，己经把糖果缀满了枝头，每个果壳上的空白糖纸，都在等着我们把带着冰碴与松木香的新故事，轻轻铺展开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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