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吵吵闹闹的！”姜厉川的声音传来，目光扫过乱作一团的人群时，眉头蹙起。
他的视线落在坐在地上的何清青身上，语气里添了几分不耐：“何美人这是做什么？怀着身孕还坐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说着便瞥向一旁的翠儿:“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你主子起来！”
翠儿飞快地与何清青交换了个眼神，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陛下，何美人不是故意坐地上的，是长公主推了她！何美人动了胎气，实在起不来啊！”
她抬手在眼角抹了两下，声音里带着哭腔:“求陛下为我们主子做主！”
“若是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何清青眼珠转了转，手轻轻按在小腹上，细声细气地哼唧起来:“陛下，臣妾的肚子好疼啊。”
“要是这孩子保不住，臣妾也不想活了。”她抬手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她余光却飞快地瞟了姜以然一眼，声音带着几分迟疑:“陛下，长公主许是无心的，您别太责怪她，只是臣妾这肚子太疼了，实在站不起来。”
姜厉川眼梢微微眯起，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摆了摆手：“先起来再说，地上寒气重，像什么样子。”
何清青朝翠儿递了个眼色，翠儿连忙使劲将她往起扶。
何清青顺势靠在翠儿身上，脸色发白，一副随时要栽倒的模样。
翠儿脸上带着愤愤之色，又朝着姜厉川叩了叩首：“陛下，我们主子本就身子弱，被长公主这么一推，动了胎气，求陛下一定要为我们主子做主啊！”
姜厉川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姜以然，脸上忽然漾开一抹和蔼的笑：“阿然，跟父皇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问:“何美人，真是你推的？”
姜以然心里早做好打算，坦然迎上姜厉川的目光，唇边甚至还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父皇，不是儿臣推的。”
“是她自己摔倒，想嫁祸给儿臣。”
翠儿一听这话立刻急了：“皇上！长公主这是胡说八道！她明明是凑到何美人跟前，趁人不注意才把人推倒的！”
她梗着脖子，语气越发激动:“长公主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就是想害何美人肚子里的龙胎！”
“翠儿，别说了。”
何清青在一旁轻轻拉了拉翠儿的衣袖，声音温软:“长公主许是今日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
姜厉川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姜以然身上：“她说的，是真的吗？”
姜以然润泽的眼珠轻轻转了转，望着姜厉川的眼神里添了几分迟疑和无辜：“父皇，儿臣没有推她，反而是她，先出言侮辱儿臣。”
姜厉川闻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冷意，语气却依旧平稳：“她侮辱你什么了？”
姜以然眼角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她说，在夫家不受宠的公主，跟那些落魄的公主没什么两样。”
“还说，儿臣该看在父皇您宠爱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在宫里处处让着她，不然，她就要请父皇废了儿臣的公主之位。”
她顿了顿，抬手虚虚地擦了擦眼角，声音更显委屈：“她还说，儿臣连青楼女子都不如，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让儿臣干脆死了算了。”
“父皇，儿臣不过是路过这里，她就平白无故地出言侮辱，儿臣本想不理会，可她偏要纠缠着不让儿臣走。”
姜以然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见自己占不到便宜，就想出这种方法来陷害儿臣。”
说完，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父皇，何美人尊卑不分，既侮辱儿臣，又设计陷害，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姜以然的话条理分明，何清青与翠儿对视一眼，翠儿立刻扬着头道：“陛下！长公主这是颠倒黑白！在场的人都看见了，是她靠近何美人，趁人不备把人推倒的！”
“而且我们主子根本没说过那些话，全是长公主编出来的！”
她扫了一眼周围低着头的宫女太监，提高了音量:“你们说，是不是看到长公主推了何美人？”
那群人迟疑地对视了几眼，最终还是纷纷低下头，小声应道：“是……是长公主推的。”
翠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又朝着姜厉川叩首：“陛下，您看，大家都能作证，求陛下为我们主子做主啊！”
何清青适时地低低啜泣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格外委屈。
姜以然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翠儿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本宫倒想问问你，本宫为何要推一个怀着身孕的美人？”
“是本宫闲得慌，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翠儿被她看得微微一慌，眼珠转了转才强自镇定道：“肯定是你嫉妒何美人怀了龙胎，看不惯她受陛下宠爱！”
姜以然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她受不受宠，关本宫何事？她怀不怀孕，又关本宫何事？”
“本宫是公主，又不是宫里的妃嫔，犯不着跟她争宠。”
翠儿抿了抿唇，又道：“那就是你嫉妒心作祟，见不得何美人受陛下宠爱。”
“而你的驸马却整日流连青楼，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见不得别人好！”
姜以然挑眉，语气越发冷冽：“嫉妒她蠢？还是嫉妒她这拙劣的演技？又或是嫉妒她不洗澡不洗脚，一身的臭味？”
“要说嫉妒，倒不如嫉妒她全家都关在大牢里，偏偏留她一个人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不过说实话，这样的‘福气’，本宫可消受不起。”
何清青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姜以然没理会她，转头看向姜厉川，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父皇，下次选秀的时候，还是找些脑子好一点的吧，不然放着些脑子不好的秀女，再配上些又蠢又坏的丫鬟，怕是要拉低宫里所有人的智商了。”
“父皇……”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软糯，听得姜厉川心头一软。
他狠狠瞪了翠儿一眼，厉声道：“你这刁奴，满口胡言！长公主也是你能随意侮辱的？”
接着又看向何清青，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还有你，一个美人不好好在宫里安胎，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你现在就回自己宫里去，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你也没什么大碍，倒是朕的阿然，白白受了委屈！”
姜以然朝姜厉川露出一抹故作坚强的笑，眼眶微微泛红：“父皇，儿臣不委屈，这都是儿臣的命……”
这话听得姜厉川心里更软了，看向何清青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杀意。
何清青咬着唇，心里对姜以然的恨意更甚，却还是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哭着道：“陛下，您别听她胡说！就是她推的臣妾，她就是想害您的孩子啊！”
“她这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何清青索性豁了出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陛下为臣妾做主，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主啊！”
姜以然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冷笑，这时她侧了下头，发现海棠花丛中站着几位熟悉的身影。
她垂眸想到了什么，随即露出一抹浅笑对姜厉川道:“父皇，您惩罚儿臣吧，儿臣无任何怨言。”
“是儿臣倒霉在先，被一群无耻小人栽赃陷害。”
姜厉川看着姜以然那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心疼又有些犹豫。
毕竟周围还有一群大臣看着，这群老东西不好对付。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大臣们，沉声道：“你们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立刻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臣看何美人不似说谎，哪有母亲会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陷害别人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姜以然，斟酌着道，“或许……长公主只是一时失手呢？”
“是啊陛下，哪有母亲会不顾自己孩子的安危，故意摔倒的。”
“陛下，何美人一家都在大牢里，就剩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了，想来也不敢说谎啊。”
听着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姜厉川看向姜以然，只见她神色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心里更纠结了。
他本来就知道是何清青在栽赃陷害，可在场的人都向着何清青，连他带来的这些大臣也觉得何清青是无辜的。
这让他就算想偏袒姜以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了解阿然，绝不会闲来无事去推一个孕妇，给自己惹麻烦。
姜厉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何清青，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先装模作样地罚姜以然一下了。
至于何清青……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实在不行，就打入冷宫，他看的也心烦。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既然如此，那朕便……”
“陛下，且慢。”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沈知辞不紧不慢地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纱帽下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姜以然。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沈知辞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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