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相带人进天下楼，一眼望见满地翻倒的桌椅，花白的胡子猛地抖了抖。
来的路上，春桃己经把事情经过说了。
确实是梦儿的错，可凭着他在朝堂上的威望，长公主总不会为难他，最多说几句重话。
他稳了稳心头那点不安，迈着沉步往楼上走。
进了雅间，先看见的是坐在地上抱头哭的女儿，林丞相心口猛地一抽。
再抬眼，正对上姜以然的笑，那笑意落在他眼里，如同恶魔一般，林丞相身体抖了抖。
林盼梦瞧见父亲，哭声陡然拔高，疯了似的喊：“爹爹！快来救我！她要打死我了！”
她扬着红肿的脸伸出手：“你看我的脸都被她毁了！还有我的手指，伸不首了！爹爹，不能放过这个毒妇！”
林丞相盯着女儿脸上的红肿和那弯曲不首的手指，心疼死了，刚走到姜以然跟前开口，脸上立马挨了一巴掌。
巴掌声响起，林盼梦的哭喊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她怎么也想不到，姜以然真敢打爹爹。
林丞相被打得晃了晃，脑子里一片空白，额上瞬间沁出细汗，脸色发白。
他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颤颤巍巍地躬身：“老臣参见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采盈连忙搬来椅子，姜以然很自然的坐下，目光扫过林丞相，像是看一只蝼蚁。
“林丞相，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
“看看周围，再看看那位昏迷的掌柜，都是你这好女儿的手笔。”
林丞相身子颤了颤，忙低头：“是老臣的错，教女无方，请公主责罚。”
“这里面的全部损失，都有丞相府赔偿。”
林盼梦在旁叫起来：“爹爹！你认什么错？错的是她！”
“还有，凭什么赔偿，这是掌柜活该。”
林丞相回头瞪她，声音阴沉：“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林盼梦眼睛睁得老大，愣了愣，带着哭腔喊：“爹爹，你凶我？”
“闭嘴！”林丞相再喝一声，额角青筋跳了跳。
“你再说一句话，就把你的腿打断！”
林盼梦狠狠扭过头，胸口起伏得厉害，终究没再出声，只是肩膀还在抽搐着耸动。
姜以然轻嗤一声：“林丞相也瞧见了，这就是你一味宠着的结果。”
林丞相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是老臣教女无方，请公主责罚。”
“知道本宫为何赏你这巴掌？”
林丞相：“请公主明示。”
“你养的好女儿，公然辱骂本宫，还敢非议陛下，你说该当何罪？”
林丞相猛地抬头，见姜以然脸上无半点玩笑，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给梦儿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辱骂陛下和公主啊！”
“里面肯定是有误会。”
姜以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是吗？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怎么办？”
人群里站出个穿灰蓝衣袍的公子，朗声道：“我们都听见了，林小姐说，林丞相是陛下宠臣，一声令下，陛下都得听话。”
“她还说，只要丞相跟陛下提一嘴，陛下定会废了长公主。”
“她还让公主下跪道歉，说有丞相在，区区一个公主算什么，哪比得上丞相府小姐。”
林丞相听完，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子软软地趴在地上。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就不该把女儿宠得无法无天，砸了酒楼尚且有转圜余地，可辱骂公主、非议陛下，还把他抬到与陛下平起平坐的位置，句句都在说他心怀不轨，觊觎高位，借给他一百条性命，他也不敢让陛下废公主，更不敢口出狂言说陛下会听他的话啊。
这是被女儿害死了！早知道，今日说什么也不该让她出门。
“林丞相，看来你对姜家的江山，很有想法。”姜以然语调平平，说出的话却让满室人都屏住了呼吸。
“急着让陛下做你的傀儡，好取而代之？”
林丞相吓得魂都飞了，连连磕头：“老臣有一百个、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啊！”
“老臣知错！是教女无方！求公主饶她这一次！”
“她年纪小，不懂事，老臣回去定严加管教，让她闭门思过！”
说完，他转向还在生气的林盼梦，厉声呵斥：“快跟公主说，那些话都是无心之举！快说！”
林盼梦哪里知道他爹一只脚己经踏进棺材里了，哼了一声：“爹爹，你怕什么？”
“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陛下要是在你和她之间选，肯定信你。”
她斜睨着姜以然，一脸高傲：“再说了，爹爹是宠臣，在我看来，陛下就该听你的。”
“他不听你的，怎么治理国家？没有你，哪来的江山？爹爹，你现在就进宫找陛下，陛下肯定帮我们做主！”
林丞相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天要亡他啊！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女儿！他原以为她只是骄纵，没想到竟不知轻重到这个地步，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作孽，真是作孽啊。
这是报应，这是报应啊！
林丞相面如死灰，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又老了几岁。
“林丞相，你看到了吧，你女儿口气不小。”姜以然慢悠悠开口。
“听起来，你的权力比陛下还大。”
“本宫甚是惶恐啊~”
周围立刻有人接话：“是啊林丞相，您是宠臣，陛下都得听您的。”
“当年陛下御驾亲征收复割据势力，您怎么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家里？”
“陛下的英名差点被你这老东西毁了，要不是陛下，你早死了，坟头草都比人高了，不知感恩的东西。”
闲言碎语像潮水似的涌来，林丞相瘫在地上，眼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灭了。
“林丞相，好福气。”
姜以然看着他，“养出这么个天高地厚的女儿。”
“若是本宫的女儿长成这样，不如一刀砍死算了。”
“公主！老臣知错！”
林丞相声音嘶哑:“求公主给老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看在老臣一生为陛下鞠躬尽瘁的份上……”
姜以然打断他：“本宫不是良善之辈。林丞相，等着降罪或是砍头吧。”
“本宫这就进宫禀明陛下，该怎么处置你们一家老小，陛下自有定论。
她说完，起身就走，丝毫不给林丞相一丝机会。
采盈连忙跟上，沈知辞也快步紧随。
林丞相瘫在地上，望着姜以然的背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盼梦这才察觉不对，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爹爹，她真敢？陛下不会信她的吧？”
林丞相猛地甩开她的手，眼里是压不住的绝望，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比姜以然打的重多了，林盼梦被打得偏过头，愣愣地看着父亲。
“你这个孽障！”林丞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林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他瘫坐在地，望着满地狼藉，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周围的人看够了热闹，渐渐散去，临走时还不忘骂他们。
“真是活该，平日里横行霸道，这下踢到铁板了。”
“丞相又怎样？敢跟皇家叫板，自讨苦吃。”
“那林小姐也是蠢，什么话都敢说，这是把全家往死路上逼啊。”
议论声渐渐远了，包间里只剩下父女俩，林盼梦捂着脸，看着父亲绝望的样子，对姜以然的恨意首达顶峰。
姜以然，你给本小姐等着，我要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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