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渊躺在床上，胸口的伤隐隐作痛，每吸一口气，都像有针在扎。
他掀开眼皮，见丫鬟正用布巾蘸着药汁擦他胳膊上的青紫，疼得他喉间哼了一声。
这贱女人。
他咬着牙，指节在锦被上攥得发白。
姜以然今天的眼神，看他跟看个仇人一样。
没有往常那样看他那般满眼都是爱意，她真的是变了。
不可能。
她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寻死觅活，怎会将他看成仇人？
肯定是他去了凤春楼，她吃醋闹脾气罢了。
等伤好了，买点珠钗哄哄，保管又黏上来。
…………
姜以然坐在软榻上，采盈正替她捶着肩。
“殿下，高夫人回去就发了火，还扇了两个丫鬟的嘴巴。”采盈说。
姜以然拿起块芙蓉糕，看了一会，手指猛地收紧，糕点碎在掌心，渣子碎了一地。
“人啊，”她摊开手，看碎糕从指缝漏下去，“得像这样捏碎了，才肯听话。”
采盈慌忙取过帕子，替她擦手。
“是奴婢多嘴，不该提那个晦气的。”
姜以然笑了声，拿起茶杯抿了口。
“不怪你，是本宫手下留情了。”
她放下茶杯。
“明日进宫，陪父皇母后坐坐。”
“听说燕国要送质子来求和。”采盈顺着话说，把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听闻这个燕国太子，脸比女子还俊，身段比女子还柔软，有女子见了他，当场晕过去，醒了就说非他不嫁。”
“后来燕国战败，燕皇把他送出去当质子，可他到哪国，哪国皇室就死人，连皇帝都躺床上要死不活的，人家都说他是孤煞星，现在各国皇帝见了他都头疼。”
姜以然指尖在杯沿划着圈，没说话。
听这意思，来的就是燕国太子。
前世这时候，她眼里只有高渊，宫里朝堂的事一概不知。
但她记得，后来燕国是被一股势力连根拔了，改叫楚国。
那股势力，和这质子有关？
采盈见她半天没动静，急了：“殿下，他要是来了，会不会把咱们也克死？真是天煞孤星，咱们都得遭殃。”
姜以然抬眼，看采盈脸都白了，笑了笑。
“哪有这么神的人。”
“他不过是运气差，被人盯上了，那名声，说不定是他仇人故意造谣的。”
她指尖敲了敲茶几。
“他来了，安分守己，大雍就保他衣食无忧，要是不安分，敢有野心，就只能死。”她挑了挑眉说。
“若是明日有机会见他，本宫倒要看看如何比女子还美。”
次日。
姜以然换了身湖蓝色宫装，往宫里去。
到了后宫，先去皇后的寝殿。
当今皇后不是她亲娘。
原本是贵妃，她生母病逝后，才被册封为后。
她原以为，后母都会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苛待前头的孩子。
没想到，这位皇后待她比亲娘还亲。前世她被自己的亲儿子姜易琛灌毒酒时，嘴里念的还是她的名字，怕她也被姜易琛毒害。
姜以然站在寝殿门口，深吸了口气。
这一世，她得让母后看清楚，她那个好儿子姜易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皇后娘娘，长公主来了。”王嬷嬷在皇后身侧屈膝，声音压得低柔。
皇后正捻着串珠的手一顿，眼底瞬间一亮，随即起身往外走去：“阿然来了？”
刚到殿门口，就见姜以然站在廊下。皇后脚步放慢，细细打量着女儿，眼圈先红了，声音带着哽咽：“阿然，你可算来见母后了……”
姜以然望着她鬓边新添的几缕银丝，鼻尖一酸，声音也发颤：“母后，孩儿不孝……”
“快别说这些。”皇后连忙扶她起来，拉着她往殿里走，落座时还紧紧攥着她的手，目光黏在她脸上。
姜以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拢了拢鬓发：“母后，是儿臣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皇后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声音温软：“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见，母后想仔细看看你。”
“让母后多看会儿。”
姜以然笑了，眉眼舒展些：“那母后仔细看一看，看阿然这些日子是不是胖了？”
“哪有，”皇后摇头，语气里满是疼惜。
“还是这般模样，明艳得很。”
她顿了顿，话锋微转：“对了，听说你把驸马打伤了？”
提到高渊，姜以然脸上的笑意霎时淡了，语气含冷：“没打死他，己是儿臣心软了。”
皇后早知道女儿在高家受了委屈，此刻听她语气决绝，反倒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阿然，高渊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不值得你一心一意对他。”
“你是大雍唯一的长公主，天下好男儿任你挑，何必把心思耗在一个浪荡子身上？”
姜以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没什么暖意：“母后放心，儿臣己经不喜欢他了。”
“往后，儿臣也不会被他一家欺辱。”
皇后一听，眼里立时露出几分赞许，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这才是我的阿然，敢爱敢恨。”
“那高渊脑子是个蠢的，你陪他玩玩。玩腻了，或是玩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就好，不必在意。”说这话时，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姜以然点头：“儿臣知道。”
“对了，你父皇也念叨你好久了，他想见见你。”
皇后又道:“他不止一次说要把高渊砍了，只是怕你伤心，才一首忍着。”
“如今你想通了，他怕是晚上都要乐得睡不着觉。”
听着母后宫里宫外的琐事，姜以然想起前世的种种。
那时父皇为了救她，面对姜易琛的逼宫，毫不犹豫就让了位。
他以为卸下皇位，女儿便能平安，却没想到，自己会被亲生儿子逼上城楼，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五马分尸。
年事己高的父皇经不住这般打击，当场便被活活气死了。
而姜易琛，竟能狠心将父皇的尸身从城楼上丢下去……
那也是他的父皇啊，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姜以然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恨意。
谁能想到，姜家会出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连至亲都能下毒手。
说到底，还是姜易琛伪装得太好了，无论在她面前，还是在父皇母后面前，永远是那个乖巧懂事的七皇子。
从皇后宫里出来，往父皇的养心殿去，姜以然一路走得有些失神，不知不觉竟绕到了御花园。
“姑娘。”
一道清冽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疏离的温润。
姜以然脚步一顿，转过身去。
只见不远处立着个年轻男子，穿一身玄金锦袍，身形颀长，头上戴着顶轻纱帷帽，看不清面容。
她唇边漾开一丝笑意，淡淡问：“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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