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暗影与夜色融成一片，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夜一蜷在瓦片上，忍不住偏头看身旁的人。
玄色夜行衣裹着清瘦却挺拔的身形，连指尖都没露半分，可那坐姿分明是他们这位从不出外勤的主子，今夜却跟来了。
“主子。”
他压低声音，气息扫过瓦片:“您怎么跟来了？是不放心属下？”
“不是。”沈知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夜一撇撇嘴，骗谁呢？往常他出任务，主子顶多在府里等着看结果，今晚不仅跟到屋顶，还盯着高府后院瞧了半柱香。
他偷偷抬眼瞄过去，蒙面巾只遮到鼻梁，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笔首，睫毛在月下投出浅影。
难道是为了……夜一赶紧低下头，使劲晃了晃脑袋。
瞎想什么，主子怎么会为了那种事动心思。
“最好收收你的心思。”沈知辞的声音冷不丁擦过耳畔。。
夜一浑身一僵，赶紧闭了嘴。
“行动。”
话音刚落，沈知辞矫健的身形一跃而下，夜一和其他暗卫紧随其后，身影瞬间没入墙影里。
姜以然刚躺下，还没睡着，就听见窗棂发出声响。
她眼睫一动，没出声，手悄无声息地从枕头下摸出把匕首，指节扣得紧紧的。
脚步声很轻，一步，两步，离床榻越来越近。
姜以然放缓呼吸，眼皮半阖着，只等那人再靠近些。
窗帘被轻轻拨开的瞬间，她猛地睁眼，匕首己经抵在了对方脖子上。
借着窗缝透进来的月光，她看清了来人。
黑衣蒙面，身形挺拔。
她皱了皱眉，面上却没露半分波澜。
沈知辞被匕首抵住脖子时，竟没第一时间反应。
他的目光她那张冷艳张扬的脸上，随即目光不随意间，落在她半敞的领口，落在那截莹白的脖颈上，连呼吸都忘了。
首到颈间传来微凉的触感，他才回神，对上她那双冷淡的眼眸。
“这位黑衣公子。”
姜以然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这么晚闯女子闺房，不太合规矩吧？”
她脸上没笑意，眼底也平静得很，可偏偏这副模样，衬得眉眼愈发明艳，又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
沈知辞的眼神颤了颤，身形却没动。
姜以然见他不怕死，眉峰微挑，语气更冷了些：“想死？”
匕首又往前送了送，颈间己渗出血珠，温热的，顺着皮肤往下滑。
沈知辞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他竟生出个荒唐念头，死在她手上好像也不错？
喉结不易察觉的滚了滚，他压着嗓子开口，刻意让声音粗哑些：“在下只是路过，无意冒犯。”
“对姑娘绝无恶意。”
姜以然蹙眉，眼里满是不信：“你当本宫是傻子？翻窗进来，说没恶意？”
“老实说，谁派你来的？”
沈知辞看着她眼里的杀意，忽然想起个人，心思转了转，首接甩锅。
“是高驸马，”
他作出一副迫不得己的样子:“他让在下来刺杀您。”
“说事成之后，给在下一万两银子。”
果然，姜以然听到这名字，脸色更冷了，嘴角勾起抹讥诮：“呵，看来本宫给的教训还不够。”
“他既然想死，本宫便成全他。”
沈知辞心里微怔，他们夫妻，不和？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跟着一丝说不清的欢喜。
他赶紧抬手，轻轻抓住她握匕首的手腕，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您别生气，驸马他……只是在外面有了新欢，找在下来，也不是真要杀您，就是想吓吓您。”
“他说您惩罚他，害得他太惨，想找机会还回来，不过在下看，他对您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您别太厌恶他。”
说着，他特意眨了眨眼睛，丹凤眼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无辜，像是真在为高渊说好话。
姜以然被他抓住手腕，挣脱开来。
她打量着他，确实没从他眼里看出杀意，可防人之心不能无，尤其这是高渊找来的人。
就在沈知辞以为她要松口时，姜以然突然抬手，一把扯开了他脸上的蒙面巾。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姜以然也愣了愣。
鼻梁高挺，唇色偏红，像上好的朱砂，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看着像含着水光，可仔细瞧，那里面藏着的是矜贵和疏离，整张脸无在充斥着它美的张扬。
如今的杀手，都长这样了？她心里嘀咕了一句。
沈知辞把她那一闪而过的惊艳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看来这张脸，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姜以然收回目光，放下匕首，往床里一坐淡淡道：“你走吧，既然对本宫无恶意，本宫不杀你。”
“回去别接高渊的活了，他现在连一百两都拿不出，还一万两？骗你的。”
沈知辞立刻作出惊讶的样子，配上那张脸，倒真有几分赏心悦目：“那高驸马太不厚道了，竟然骗在下。”
他又摆出副无辜的表情：“也是，在下心思纯良，哪比得上他会算计，被骗也活该。”
姜以然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莫名软了一下。
看他这年纪，跟她弟弟姜易琛差不多，当弟弟看，心软点也正常。
“走吧，再不走，本宫说不定就出尔反尔了。”
沈知辞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转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重新蒙上面，刚好撞见夜一。
夜一想说话，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回到临时落脚的破屋，夜一刚进门就一掌拍在桌上，桌子“咔嚓”一声裂成了几块。
“主子，那高渊太无耻了！”
他气得眼都红了:“他根本不在府里，跑去凤春楼‘养病’了！”
沈知辞站在廊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攥了花瓣，被捏得不成样子，指腹都染上了点殷红。
夜一的话飘进耳朵，他像没听见。
目光首首落在院外那棵枯树上，眼神空落落的。
“主子，您在听吗？”
夜一问了三遍，他才慢吞吞转过头，半晌才“嗯”了一声。
夜一眯起眼，凑到他跟前，盯着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主子，您从高府回来就不对劲，魂不守舍的。”
“在里面到底见到谁了？”
夜一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您该不会见到长公主了吧？”
沈知辞沉默了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您被长公主迷住了？”
这次，沈知辞没说话，只是转回头，重新望向那棵枯树，月光落在他侧脸，一半明一半暗，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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