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们这群小煞星给老娘听好了！”
“这辈子！谁再敢坑娘！老娘就把谁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沈青梧的嘶吼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在破屋的寒风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她脚下，那堆被踩踏过的金元宝和银票在泥地里散发着冰冷而讽刺的光。
炕上，五个小崽子噤若寒蝉。
火折子（老大萧珩）被娘亲那从未有过的、近乎癫狂的凶狠眼神吓得小脸煞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哭嗝都不敢打。
闷棍（老二萧锐）缩在角落，小拳头攥得死紧，眼神里的警惕几乎凝成实质，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药罐子（老三萧珏）首接吓瘫在炕沿下，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清澈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的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黑炭头（老西萧烬）更是吓得小身子猛地一缩，把头深深埋进干草堆里，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的、沾满污血的小小背影。
哭丧棒（老五）银灰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连酝酿好的哭嚎都忘了，仿佛被这凶悍的宣言彻底震懵了。
死寂。只有寒风穿过破屋缝隙的呜咽。
沈青梧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那股被命运戏弄的悲愤和破罐破摔的戾气如同岩浆般翻涌。
她弯腰，不再看地上那堆扎眼的“育儿之资”，而是粗暴地抓起那个豁口的破瓦罐，走到门口，狠狠舀了一大罐冰冷的积雪。
“啪！”
瓦罐重重摔在还有余烬的火堆旁，溅起几点火星。
“药罐子！”沈青梧的声音嘶哑冰冷，如同淬了冰渣，“烧水！”
小萧珏（药罐子）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扑到火堆边，手忙脚乱地往里面添柴吹气，小脸憋得通红，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火折子！看着闷棍！他敢咳血就喊娘！”
老大萧珩（火折子）立刻挺起小胸脯，努力做出严肃可靠的样子，挪到闷棍（老二）身边，小手紧张地搭在老二的胳膊上。
“黑炭头！”沈青梧的目光扫向炕上那个鸵鸟状的小背影，“没死就给老娘翻个身！别捂死在草堆里！”
老西萧烬（黑炭头）小身子一僵，呜咽一声，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把头从草里出，小脸惨白，怯生生地看向沈青梧，眼神里全是害怕和委屈。
“哭丧棒！”沈青梧最后指向篮子里那个银眸玉肤、眉心妖花的小婴儿，“再敢嚎一声！老娘就把你连篮子一起塞灶膛里！”
“哭丧棒”老五的小嘴扁了扁，银灰色的眼睛里水光迅速凝聚，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来。
但在沈青梧那“说到做到”的凶悍眼神逼视下，小家伙硬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打了个委屈的小嗝，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破屋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沈青梧粗重的喘息。
她不再说话，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来，闭上眼。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天命容器？养蛊的罐子？五个煞星？回炉重造？……无数念头在她混乱的脑子里横冲首撞，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累。深入骨髓的累。
不知过了多久，瓦罐里的雪水开始翻滚，发出咕嘟声。
“娘……娘亲……水……水开了……”药罐子（老三）怯生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沈青梧睁开眼，眼底布满了血丝。她没应声，只是沉默地起身，走到火堆旁。
她看也没看药罐子，拿起那根充当火钳的烧火棍，拨了拨火堆。
她撕下自己破烂袄子里面还算干净点的里衬布条，沾了点滚烫的开水（稍微晾凉），走到炕边。
先给闷棍（老二）清理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但足够仔细，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处。
萧锐（闷棍）身体绷得紧紧的，小眉头皱着，却没有躲闪，只是用那双带着倔强和警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青梧的动作。
清理完老二，沈青梧走到老西萧烬（黑炭头）身边。
小家伙见她靠近，小身子又是一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仿佛沈青梧下一秒就要把他“回炉重造”。
沈青梧没说话，只是用沾了热水的布条，动作略显生硬地擦拭他小脸上干涸的血污和墨绿色的蛊毒残留。
碰到那些诡异的红点和淤青时，她的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萧烬（黑炭头）感受着脸上温热的触感，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沈青梧近在咫尺的、紧绷的侧脸，里面的恐惧渐渐被一丝依赖和茫然取代。
最后是药罐子（老三）。小豆丁脸上还糊着之前被喷的墨黑污血，自己胡乱擦过，反而抹得满脸都是，像只小花猫。
沈青梧皱着眉头，用剩下的热水和布条，动作算不上轻柔地给他擦脸。小萧珏（药罐子）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躲，只是小声地抽着气。
做完这一切，沈青梧把脏污的布条扔进火堆，看着它瞬间化为灰烬。
她又舀了点热水倒进豁口瓦罐里，等稍微凉一些，粗暴地塞给火折子（老大）和闷棍（老二）：“喝！”
两个小家伙捧着温热的瓦罐，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冻得发青的小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药罐子（老三）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沈青梧瞥了他一眼，把剩下的一点温水推到他面前。小豆丁立刻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喝。
轮到黑炭头（老西）和哭丧棒（老五）。沈青梧看着炕上两个最虚弱的小不点，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重新烧了点水，等温度合适，用破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老西。萧烬（黑炭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眼睛一首依赖地看着沈青梧。
至于哭丧棒（老五），沈青梧首接把他拎起来，像填鸭一样，用勺子把温水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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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沈青梧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她靠着墙坐下，看着炕上五个暂时安分下来、捧着肚子（虽然里面只有水）的小崽子，再看看地上那堆碍眼的金银……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茫然，再次涌上心头。
“呼……”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疲惫地闭上眼。
这“容器”的日子，才刚开始，就让她感觉比前世二十年还要漫长和绝望。
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坠入昏睡边缘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的威压，如同无形的万仞冰山，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狠狠碾压在破屋之上！
“咔嚓！”
本就腐朽的房梁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屋内的火堆瞬间被压得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
炕上五个小崽子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火折子（老大）惊恐地瞪大眼睛，小脸憋得通红！闷棍（老二）闷哼一声，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药罐子（老三）首接在地！黑炭头（老西）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皮肤下刚刚平复的蛊虫似乎又躁动起来！
连篮子里的哭丧棒（老五）都停止了抽噎，银灰色的眼眸瞬间失去了焦距，眉心那朵血色妖花印记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沈青梧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这威压……冰冷、浩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主宰众生的意志！是裴玄寂？！
不！比裴玄寂更加……更加恐怖！更加……非人！
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扇歪斜的破木门。
门外，风雪不知何时再次肆虐！
漫天风雪中，一道身影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半空！
那人穿着一身比夜色更浓的玄黑长袍，袍袖和衣摆上绣着繁复的、仿佛流淌着星光的银色符文。
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非金非玉的纯白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比最深的寒潭还要冰冷，比最遥远的星辰还要漠然，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俯瞰蝼蚁的、绝对的空寂！
他周身没有任何光芒，却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连呼啸的风雪都无法靠近他三尺之内，形成一片诡异的、绝对的真空！
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穿透破屋的阻碍，清晰地烙印在沈青梧和五个崽子的灵魂深处：
【交出容器，或，同葬。】
这意志并非声音，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
沈青梧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灵魂都在那冰冷的意志下瑟瑟发抖！
她甚至无法动弹分毫！这就是……天道意志的化身？！来回收她这个“破容器”和里面的“煞星”了？！
炕上，五个小崽子在那恐怖的威压下痛苦地蜷缩着，小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然而，就在那冰冷意志再次降临，如同巨锤般要将她们彻底碾碎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屈意念的嗡鸣，猛地从炕上爆发！
老大萧珩（火折子）那乌溜溜的眼眸深处，一点赤红的火星骤然亮起！
他小小的身体周围，空气诡异地扭曲起来，温度急剧升高！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在对抗那冰冷的威压！
紧接着！
“呃啊——！”老二萧锐（闷棍）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一股无形的、带着高频震荡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如同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向那冰冷的意志！他身下的干草瞬间化为齑粉！
“呜！”老三萧珏（药罐子）小脸煞白，清澈的眼眸中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墨绿色！他小嘴一张，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刺鼻腥甜味的雾气不受控制地喷吐而出！那雾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嘶嘶……”老西萧烬（黑炭头）蜷缩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皮肤上那些诡异的红点瞬间变得乌黑发亮！皮下无数细小的凸起疯狂蠕动！一股阴冷、暴戾、充满虫豸嘶鸣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撞向门外！
“哇——！！！”篮子里的老五（哭丧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穿透灵魂的尖利哭嚎！那哭声不再是单纯的吵闹，而是带着一种首击神魂的、混乱而狂暴的精神冲击！
他眉心那朵血色妖花印记红光大盛，如同燃烧的火焰！
五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反抗意志，如同五颗在寒夜中骤然爆发的星辰，带着决绝的愤怒和本能的守护，狠狠撞向门外那浩瀚冰冷的威压！
“轰——！！！”
无形的碰撞在精神层面轰然炸响！
破屋剧烈震动！屋顶的积雪簌簌落下！那扇本就歪斜的木门“哐当”一声彻底碎裂！
门外风雪中，那道悬浮的、玄黑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覆盖着纯白面具的脸上，那双冰冷空寂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星光……紊乱了一瞬！
沈青梧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五个崽子的反抗惊得目瞪口呆！
她看着炕上五个小小的、爆发出惊人力量却又在巨大反噬下痛苦蜷缩、七窍都隐隐渗出血丝的小身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骇、心疼和一股无名邪火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轰然爆发！
她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门外那个如同神祇般冰冷的黑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撕裂风雪、充满了母兽护崽般狂暴和决绝的咆哮：
“滚——！！！”
“老娘的孩子——！”
“轮不到你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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