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老娘的孩子——！”
“轮不到你来收——！！！”
沈青梧那一声咆哮，带着母兽护犊的狂暴、被命运逼至绝境的决绝、以及一股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蛮横力量，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狠狠撞碎了门外肆虐的风雪！
这吼声并非针对肉体，而是裹挟着她此刻所有的不甘、愤怒和守护意志，化为一股无形却异常凝练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门外那悬浮的、如同神祇般冰冷的玄黑身影！
“嗡——！”
沈青梧的咆哮与炕上五个小崽子爆发的反抗力量，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火折子（老大）扭曲空气的灼热，闷棍（老二）高频震荡的无形利刃，药罐子（老三）腥甜刺鼻的毒雾，黑炭头（老西）阴冷暴戾的虫豸嘶鸣，哭丧棒（老五）穿透神魂的混乱哭嚎……五道微弱却顽强的异能，竟在沈青梧那狂暴的意志引领下，短暂地拧成了一股绳！
“轰隆——！！！”
比之前更剧烈、更恐怖的无形碰撞在精神层面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仅仅是破屋在剧烈摇晃！
整个山坳仿佛都震颤了一下！松林上的积雪如同瀑布般轰然滑落！
门外那一片被玄黑身影隔绝出的、风雪不侵的绝对真空区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面，猛地剧烈波动、扭曲起来！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脆响，在沈青梧的灵魂深处清晰响起！
风雪中，那道悬浮的玄黑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晃动！
覆盖着纯白面具的脸微微侧转，那双比寒潭更深、比星辰更漠然、空寂得令人绝望的眼眸，终于不再是俯瞰蝼蚁的绝对冰冷。
那空寂的眼底深处，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湮灭般的“涟漪”，极其短暂地扩散开来。
那是一种……被蝼蚁撼动根基的……诧异？
冰冷浩瀚的意志如同退潮般迅速收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冒犯的“审视”，最后扫过破屋，扫过炕上五个在巨大反噬下痛苦蜷缩、七窍隐隐渗血却依旧顽强反抗的小小身影，最后……深深地烙印在沈青梧那张因爆发而扭曲、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上。
【异数……】
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冰冷的意志碎片，如同最后的判决，砸进沈青梧混乱的意识。
下一秒，玄黑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
那笼罩整个破屋、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噗通！”“噗通！”“噗通！”
炕上，五个小崽子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瞬间下来！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七窍渗出的血丝在污秽的小脸上蜿蜒，触目惊心！
火折子（老大）眼里的赤红火星熄灭，只剩下极致的疲惫和茫然。
闷棍（老二）释放的高频震荡戛然而止，小身体软得像一滩泥，眼神涣散。
药罐子（老三）喷吐的毒雾消散，小脸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蜷缩着瑟瑟发抖。
黑炭头（老西）皮肤下疯狂蠕动的凸起迅速平复，但那些诡异的红点却更加乌黑，他痛苦地蜷成一团，发出微弱的呜咽。
哭丧棒（老五）的尖利哭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小猫般的微弱抽噎，眉心那朵血色妖花印记黯淡了许多，银灰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
破屋一片狼藉，屋顶的积雪不断落下，寒风从碎裂的门洞呼呼灌入，带来刺骨的冰冷。
沈青梧保持着咆哮的姿态，僵立在原地。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吼，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精神和力气。
她只觉得喉咙里一片腥甜，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赢了？
逼退了……天道意志的化身？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巨大的荒谬和不真实感。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炕上那五个在地、气息奄奄、却奇迹般还活着的小崽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踉跄着扑到炕边，手忙脚乱地去探五个崽的鼻息、摸他们的额头。还好，都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显然是力量爆发后的严重反噬和透支。
“药罐子！水！”沈青梧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瘫在地上的小萧珏（药罐子）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脱力，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沈青梧不再指望他。她冲到火堆旁，也顾不上烫，一把抓起那个豁口瓦罐——里面还有点温热的残水。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离她最近、抽搐得最厉害的黑炭头（老西），用勺子一点一点地给他喂水。
小家伙无意识地吞咽着，冰冷的身体微微回暖，痛苦的呜咽声小了些。
接着是哭丧棒（老五），小家伙抽噎着，小嘴本能地吮吸着温热的勺子。
然后是药罐子（老三）、闷棍（老二）、火折子（老大）……沈青梧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五个气息奄奄的小崽子中间来回奔波，喂水，擦掉他们脸上的血污，笨拙地安抚。
她的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带着一股“老娘真是欠你们的”烦躁。
但每一次触碰，都避开了他们的伤处；每一次喂水，都尽量不让呛到；每一次擦脸，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渗血的七窍。
当最后给老大萧珩（火折子）喂完水，看着小家伙虚弱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沈青梧才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屁股瘫坐在冰冷泥泞的地上，背靠着土炕，剧烈地喘息。
汗水混合着雪水和污渍，浸透了她的破袄子，黏腻冰冷。
疲惫如同万钧巨石，压得她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五个暂时安静下来、如同五只劫后余生小兽般蜷缩着的小崽子，再想想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还有自己那不顾一切的咆哮……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再次涌上心头。
“容器……”
“异数……”
“天命……”
裴玄寂和那玄黑身影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垢、微微颤抖的手。
这双手，刚刚为了护住这群小煞星，硬撼了天道意志？
这他妈……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沈青梧疲惫地闭上眼，只想就这样睡死过去，再也不用面对这操蛋的一切。
然而，肚子里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如同抗议的号角，狠狠打破了她的妄想。
饿。
深入骨髓的饿。
她睁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地上那堆被自己踩踏过的、沾满泥污的金元宝和银票。金灿灿的光芒在昏暗的破屋里，依旧刺眼。
裴玄寂的“育儿之资”……
沈青梧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恨？怨？屈辱？
但……不得不承认，她现在需要这个。五个小崽子更需要。
她挣扎着爬过去，像拾荒一样，把那些沾着泥巴的金元宝和银票，一块一块、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动作麻木而僵硬。
捡到最后，她发现包袱的最底层，除了金银，还有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她皱着眉，拆开油纸。
里面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莹白温润、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玉？
玉牌上没有任何雕饰，光滑如镜，只在背面刻着几个极其古朴、沈青梧完全不认识的符文。
这是……什么东西？
沈青梧捏着那块温润的玉牌，只觉得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从指尖流入身体，驱散了一丝疲惫和寒意。
这感觉……很舒服。
她下意识地将玉牌握紧了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首觉告诉她，这玩意儿可能比那些金银更有用。
她将玉牌贴身藏好，又拿起一个金元宝，在破袄子上用力擦了擦，擦掉表面的泥污。金灿灿的光芒映着她疲惫而麻木的脸。
她站起身，走到碎裂的门口，对着外面依旧飘着雪沫的山林，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然后，她举起那个金元宝，对着空旷的山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嘶哑而充满黑色幽默的宣告：
“裴玄寂！你给老娘听着！”
“这‘育儿费’——老娘收了！”
“但这五个小兔崽子——”
“从今天起！吃喝拉撒！生老病死！闯祸惹事！包括将来娶媳妇儿还是嫁人——！”
“都！算！你！账！上——！！！”
咆哮声在山林间回荡，惊飞了远处枝头的寒鸦。
沈青梧喘着粗气，放下手，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元宝，又回头看了看炕上五个昏睡的小煞星。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眼神凶狠，语气却带着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惫：
“行了！别装死了！都起来！跟老娘下山——”
“买！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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