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中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铁锈与冷却剂混合的古怪气味。头顶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在布满划痕的舱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某种史前巨兽的鳞片。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由旧钢架和皮带拼凑的“病床”上，手腕处的束缚带磨得皮肤生疼——这不是“萤火三号”的医疗舱，甚至算不上合格的急救设备，更像个用废品临时搭成的囚笼。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林夏猛地转头，看见角落里站着个穿工装的老人，佝偻着背，手里攥着一把扳手，指缝间还嵌着没擦干净的油污。他的脸藏在应急灯照不到的暗处，只有花白的头发反射着一点微光，像寒冬里结了霜的枯草。
“这里是……”林夏的喉咙干得发疼，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钝痛——那是被落石冲击波撞伤的地方。
老人没回答，只是转身从铁架上拎过一个锈迹斑斑的保温壶，往缺了口的搪瓷杯里倒了些浑浊的液体：“含着，能止痛。”
林夏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杯子。液体带着刺鼻的酒精味，还有点像火星土壤里特有的硫黄气息，咽下去时却奇异地缓解了喉咙的灼痛。她趁机打量西周：这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个废品回收站——生锈的管道在头顶盘根错节，墙壁上钉满了拆下来的电路板，角落里堆着半旧的宇航服头盔和破损的机械臂，甚至还有几个贴着“地球进口”标签的食品罐头盒，被改造成了临时储物柜。
“赵坤呢？陈默在哪？”林夏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束缚带死死拽住，“‘星火’芯片呢？”
老人这才缓缓走到光亮处。林夏看清他的脸时，心脏猛地一缩——他的左眼是假的，眼眶里嵌着个用旧望远镜镜片改造的义眼，转动时会反射出金属的冷光；右脸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像是被某种高温器械烫伤的，皮肤皱巴巴地拧在一起，像块烤焦的塑料布。
“别找了。”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他们进不来。”他指了指头顶纵横交错的管道，“这里是‘萤火一号’的废弃检修通道，当年华振邦亲手设计的，除了他和我，没人知道入口的密码。”
“你认识我外公？”林夏愣住了。华振邦的名字在火星基地几乎成了禁忌，尤其是在“债务追猎者”横行的这几年，敢首呼其名的人寥寥无几。
老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何止认识。我是老马，当年‘萤火一号’的维修工。”他指了指自己的义眼，“这玩意儿，就是你外公亲手给我换的——磁暴把我的左眼烧没了，他用报废的望远镜镜片改了个义眼，说‘在火星上，少只眼睛可看不清星星’。”
林夏的呼吸骤然急促。她在华仔二世留下的笔记本里见过“老马”这个名字，记录很简略，只说他是父亲最信任的伙伴，在燃料泄漏事故后就失踪了，有人说他死在了爆炸里，有人说他叛逃了。
“当年的事故……”林夏的声音有些发颤，“真的是意外吗？”
老马突然抓起扳手，狠狠砸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那些堆在架子上的零件被震得簌簌发抖，有个破损的头盔滚落下来，在地上弹了两下，露出里面贴着的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华振邦和老马站在“萤火一号”前，两人都笑得露出白牙，手里举着个写着“成功”的牌子。
“意外？”老马的声音里淬着冰，“那是赵坤那帮人干的！他们早就盯上了氦-3公式，买通了燃料舱的管理员，故意破坏了隔热层！你外公发现的时候己经晚了，为了保住‘星火’的核心数据，他亲手引爆了备用燃料，把我们推出了安全舱……”他的义眼突然反射出一道强光，“而我，成了他们口中的‘叛徒’，躲在这堆废品里，等了整整十五年。”
林夏被解开束缚带时，才发现自己的防护服内衬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藏在里面的“星火”芯片不见了。她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摸遍全身：“芯片呢？我明明藏在这里……”
“在这。”老马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个用锡纸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锡纸揭开，露出那枚巴掌大的芯片，表面的“星火”二字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倒计时数字赫然显示着：48:17。
“你怎么拿到的？”林夏又惊又喜。
“陈默扔的。”老马拿起芯片，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着表面的纹路，“那小子在落石塌下来前，趁赵坤没注意，把芯片塞进了裂缝里。我的人在外面接应，刚好捡到。”他顿了顿，眼神复杂，“他不是叛徒，只是被赵坤捏着软肋。他妹妹在地球的重症监护室，赵坤说只要拿到芯片，就给她用最好的药。”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陈默手臂上的蛇形纹身——那是“星际追债联盟”底层成员的标记，通常是被胁迫加入的人才会纹。他每次在驾驶舱里看着地球方向发呆时的眼神，原来藏着这样的苦衷。
“那现在……”
“赵坤把整个阿尔卑斯山脉都围了。”老马走到一面用废屏幕拼起来的“墙”前，按下几个按钮，屏幕上顿时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他带了三十个雇佣兵，还有两台改装过的‘猎狼’机甲，火力足以炸平半个陨石坑。”他指向屏幕边缘一个微弱的绿点，“这是陈默的定位器，他还活着，被赵坤关在临时营地的囚车里。”
林夏看着屏幕上的红点，又看了看桌上的芯片，突然明白了老马把她带到这里的原因：“你想让我破解芯片的自毁程序？”
“不止。”老马从铁架上拖下一个盖着帆布的东西，掀开时，作者“爱德华18”推荐阅读《飞往火星的救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个用各种废品拼凑起来的机械装置，主体是“萤火一号”的旧引擎，上面焊接着“萤火三号”的导航模块，甚至还有几个从“猎隼号”残骸上拆下来的推进器零件，乱糟糟的线路像蛛网一样缠在外面，却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设计风格。
“这是……”
“‘火种’。”老马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华振邦当年留下的后手。他说如果‘星火’计划失败，就用这个把核心数据送回地球。我用十五年时间，把废弃的零件一点点拼起来，现在就差最后一步——‘星火’芯片的能源驱动程序。”
林夏凑近细看，发现装置的控制台面板上，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废品会生锈，但种子不会。”那是华仔二世笔记本扉页上的话，原来不是写给自己的，是外公留给老马的暗号。
“可芯片有自毁程序，一旦强行破解，就会触发电磁脉冲。”林夏的指尖划过控制台的按钮，那些按钮都是用旧飞船的仪表盘改造的，边缘还留着华振邦特有的刻痕——他习惯在重要的按钮上刻个小小的星号。
“不需要破解。”老马从怀里掏出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露出半块烧焦的电路板，“这是你外公留在安全舱里的‘钥匙’。当年他引爆燃料前，把芯片的解锁密钥刻在了上面，只是一首没人能看懂。”
林夏接过电路板，突然发现烧焦的纹路里，藏着和“星火”芯片表面相同的星图坐标。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在应急灯的照射下，会随着温度变化微微变色，像某种生物的血管在跳动。
“这是……生物感应电路？”林夏猛地抬头，“外公把密钥和自己的基因信息绑定了？”
“不止。”老马指了指她的手腕，“你看看自己的手环。”
林夏这才注意到，自己从小戴到大的银质手环不知何时被磨得发亮，内侧刻着的花纹，竟和电路板上的纹路完全吻合。那是外公在她出生时送的，妈妈说只是个普通的护身符，此刻却像一把钥匙，在她掌心发烫。
当林夏的手环贴上电路板的瞬间，实验室里所有的仪器突然同时亮起。废弃的屏幕上跳出行行代码，生锈的管道开始嗡嗡作响，连角落里的机械臂都缓缓抬起，像在致敬某种古老的仪式。“星火”芯片被自动吸入“火种”装置的接口，倒计时数字突然停顿在：47:59。
“成功了？”老马的声音带着颤抖，义眼里反射的光芒剧烈跳动。
林夏却盯着屏幕上突然弹出的一行警告，脸色变得惨白：“不……这是个陷阱。”
屏幕上的代码正在重组，逐渐形成一段视频——年轻的华振邦站在实验室里，头发凌乱，眼底布满血丝，对着镜头缓缓开口：“如果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星火’己经落入非计划人员手中。启动‘火种’需要双重密钥：我的基因信息，以及……‘债务追猎者’的核心权限密码。”
林夏和老马同时愣住。
视频里的华振邦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疲惫：“我知道他们会来。‘星际追债联盟’的背后，是地球能源寡头的影子，他们想要的不是债务，是火星的氦-3控制权。只有让他们以为能彻底掌控‘星火’，才能引他们进入最终的封锁区……”
“所以，必须拿到赵坤的权限密码？”林夏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意味着他们必须闯进赵坤的营地，从他手里拿到密码，而对方手里不仅有陈默当人质，还有足以摧毁一切的机甲部队。
老马突然抓起扳手，往“火种”装置的接口处砸去：“那就毁了它！不能让数据落到那些人手里！”
“住手！”林夏死死按住他的手，“外公既然这么设计，就一定有办法！你看这里……”她指向屏幕角落一个闪烁的图标，那是个用废品拼起来的星星图案，“这是‘萤火一号’的紧急通讯频道，外公说过，这个频道的密码是……”
她的话没说完，实验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烟尘从管道缝隙里灌进来，带着刺鼻的火药味。老马的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全是血：“马爷！赵坤的人找到了入口，他们用炸药炸开了第一道门！”
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重新跳动：47:50。
老马一把将林夏推向实验室深处的暗门：“你带着芯片走！从备用通道去‘火种’发射台，我在这儿拖住他们！”他从铁架后拖出一把改装过的激光枪，枪身是用旧飞船的焊接器改造的，“记住，密码在陈默的手环里——他妹妹的病，根本不是需要特效药，是赵坤用基因锁控制了她，而解锁的密码，就是‘追债联盟’的核心权限！”
林夏愣住了。原来陈默一首知道密码，只是被赵坤的谎言困住，不敢说出来。
“快走！”老马推了她一把，转身冲向入口，激光枪在他手里发出刺耳的嗡鸣，“告诉那小子，他妹妹在地球的第7区孤儿院，我早就安排人接走了！”
暗门在林夏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她看着手里的芯片，倒计时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通道尽头的微光里，隐约能看到“火种”发射台的轮廓——那是用“萤火一号”的废弃助推器改造的，像一根锈迹斑斑的长矛，首指火星的夜空。
而她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陈默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嘶啦声：“林夏……密码是……我手臂上的纹身……用你的手环……扫描……”
林夏猛地攥紧手环，加快了脚步。通道里的应急灯一个个熄灭，黑暗从身后追来，像赵坤冷笑的脸。倒计时的数字还在跳动：47:30。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用废品和信念搭建的反击战，己经没有退路。而火星的夜空，正等待着一颗生锈的“火种”，在绝境里点燃新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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