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号”登陆舱的金属外壳被火星沙尘暴撞击出密集的脆响，像有无数颗沙砾在同时敲打铁皮。林默摘下结着白霜的氧气面罩，呼出的白雾在头盔内侧凝成细水珠，顺着边缘滑落。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控制台中央的屏幕上，那篇从赤道裂谷中继站废墟带回的《工业催化进展》正摊开在辐射检测仪下，纸页边缘被强酸腐蚀的孔洞在绿光中泛出诡异的荧光，像一串被刻意掐断的密码。
“第17次扫描，腐蚀区域的硅基化合物峰值仍在上升。”张教授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他正用镊子夹起一片卷曲的纸角，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不是自然老化，你看孔洞边缘的结晶形态——是氢氟酸腐蚀的典型特征，有人故意用强酸毁掉了批注的后半句。”
林默的指节在控制台上掐出青白的印子，金属表面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12小时前，当登陆舱的起落架在中继站废墟的碎石堆里陷进半米深时，他亲手从辐射屏蔽板上撕下这篇论文。当时纸页被一枚生锈的钢钉死死钉住，钉孔周围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后来检测确认是人类的血迹，氧化程度显示至少有三年了。
“周明远当年为什么要把论文钉在这里？”小陈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他正疯狂敲击通讯面板，额前的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屏蔽网的频率每30秒就跳一次，是‘守望者’的量子干扰技术！他们在精准定位我们的通讯波段，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我们！”
林默没接话，伸手抚过论文扉页。周明远的签名旁有一行极轻的铅笔字，是他在资料室那篇论文里没见过的：“当分子开始说谎，就去问磁场。”这句话像根细针，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三天前在“星尘号”主舰上，张教授提到分子褶皱时，也曾无意中说过类似的话：“物理系的真理往往藏在反常的磁场里。”
“滋啦——”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屏幕瞬间黑了半秒，随即弹出刺眼的红色警报：【催化剂储存罐温度异常，当前-50℃，预计10分钟后突破临界值】。
“怎么回事？”林默猛地转身，看见储存罐的观察窗后，淡绿色的液体正顺着罐壁蜿蜒而下，在低温下凝成晶状的颗粒——那是催化剂分解的征兆。他扑到手动操作杆前，手套被管道的寒气冻得发硬，用力扳动时，金属杆发出“嘎吱”的抗议声。
“是温控系统！”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调出系统日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篡改记录触目惊心，“有人远程植入了反向程序，原本的降温指令全变成了加热！是‘守望者’干的，他们知道我们找到周明远的论文了！”
张教授突然将辐射检测仪对准储存罐的观察窗，绿光扫过那些绿色晶体时，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蜂鸣。“不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不是普通的分解，是分子链的定向断裂——你看晶体的排列方向，全是沿着磁场线分布的！”他将光谱图与登陆舱的磁场记录仪重叠，两条波动曲线像被复制粘贴过一样吻合，“周明远的批注一定在说这个！‘高温异常波动与……’后面绝对是‘火星磁场有关’！”
林默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想起出发前“守望者”基地的总工程师说过的话：“火星的磁场是块烂掉的磁铁，到处都是紊乱的磁力线。”当时只当是句玩笑，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句警告。
“他们不是要毁掉催化剂，是要逼我们发现这个秘密。”林默突然开口，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滑动，调出火星磁场分布图，“你看裂谷区域的磁力线，像不像被揉乱的钢丝球？如果催化剂的分子褶皱会被磁场影响……”
“就会变成分子炸弹！”张教授接话时，声音都在发颤，“温度骤变让分子褶皱，紊乱的磁场会把褶皱拧成死结——这就是周明远当年的发现，也是‘守望者’拼命掩盖的东西！”
“轰——”一声巨响从登陆舱顶部传来，整个舱体剧烈摇晃。小陈尖叫着扑到舷窗边，手指死死抠着窗沿：“是‘守望者’的巡逻艇！三艘！他们的激光炮己经瞄准我们了！”
林默抬头望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飞往火星的救赎 沙尘暴的缝隙里，三个银灰色的物体正悬停在半空，引擎的尾焰在尘幕上烧出三个窟窿，红光透过观察窗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控制台突然弹出武器系统的锁定提示，所有攻击按钮都变成了灰色，旁边跳出一行冰冷的文字：【权限己被最高指令封锁】。
“他们锁住了我们的武器！”小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控制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们就像待宰的羔羊！”
张教授突然抓起那篇论文，将腐蚀的批注页对准光谱仪的光源：“看这里！”他指着荧光下隐约可见的划痕，“这不是乱码，是声波频率！38.5赫兹，和‘星尘号’备用引擎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物理课上学过的共振原理——当声波频率与分子振动频率一致时，能稳定分子结构。可备用引擎的功率足以掀翻半个登陆舱，稍有偏差就会引发爆炸。
“赌不赌？”张教授的镜片反射着激光炮的红光，他的手在颤抖，却紧紧攥着论文，“周明远留下这个频率，就是给我们留的生路！”
巡逻艇的激光束己经在舱壁上灼出一个焦黑的圆点，热浪透过金属传来，烤得皮肤发疼。林默盯着屏幕上那条0.5%的活性曲线，突然想起论文扉页周明远的签名旁，还有一行用钢笔描过无数次的小字：“科学的每一步，都是向未知的纵身一跃。”
“小陈，把所有能源导给备用引擎！”林默猛地将引擎功率推到最大，控制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张教授，声波发生器的参数你来校准，我相信周明远！”
“疯了吗？！”小陈尖叫着拽住他的胳膊，“这会害死我们的！”
“不这么做，我们五分钟后就会变成太空垃圾！”林默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舱内的每一个人，“‘守望者’怕的不是我们，是周明远的发现——如果我们死在这里，这个秘密就永远埋了！”
张教授的手指在声波发生器上飞舞，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参数校准完毕！38.5赫兹，误差0.01！”
“启动！”
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登陆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金属骨架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林默死死盯着储存罐的温度指针，看着它从-50℃缓缓回落，那些绿色的晶体在声波中渐渐融化，重新变成透明的液体。
“稳定了！催化剂活性在回升！”小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滴滴”声，像老式电报机的摩尔斯电码。张教授扑过去解码，屏幕上跳出一行闪烁的文字：
【他们不是阻止实验，是掩盖周明远还活着——裂谷底层，岩浆通道】
“周教授还活着？！”小陈的声音陡然拔高。
话音未落，巡逻艇的第二波攻击到了。登陆舱的左舷瞬间炸开一个窟窿，冲击波将林默掀翻在地，他的额头撞在控制台上，眼前一阵发黑。恍惚中，他看见张教授手里的论文被气流卷向舱外，纸页在激光束中燃成灰烬前，那行被腐蚀的批注终于在火光中显露出完整的尾端：
【……与火星地核磁场共振有关】
沙尘暴像一张巨大的嘴，吞噬了燃烧的纸页，也吞噬了巡逻艇的身影。林默挣扎着爬起来，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带着铁锈的味道。他看向控制台，屏幕上的活性曲线己经恢复平稳，而在曲线末端，一个新的标记正在闪烁——那是一个星轨坐标，与周明远加密信号的特征完全一致，正位于裂谷最深处的岩浆热源上方。
“准备下潜。”林默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沙哑却坚定，“去会会这位藏了十年的老朋友。”
登陆舱的引擎重新启动，拖着残破的躯体，缓缓沉入裂谷的阴影里。而他们都没注意到，通讯器的角落里，一个微小的红点正在闪烁——那是“守望者”基地的追踪信号，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走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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