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车的履带碾过北极永久阴影区的冰层，每一次咬合都带着“咯吱——咯吱——”的闷响，像是牙齿在啃咬一块冻僵的骨头。凌星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温度计，红色数字“-73℃”刺得人眼慌——这比南极记录到的最低温还要低16℃，车窗外的风裹着冰粒，打在加厚装甲板上“噼啪”作响，密集得像有无数把小锤子在敲，震得人耳膜发麻，连座椅都跟着微微震颤。
根须从车底钻出，在冰面上织成绿色的轨迹，可刚触碰到阴影区边缘，翠绿的尖端就褪成了深绿，像被抽走了生气。凌星伸手按了按金属板，根须的颤动透过指尖传来，比刚才弱了三成。“‘冰狱’的寒气在压制根须活性。”他沉声道，指腹着金属板上的螺旋刻痕，那是老陈用激光烧上去的，边角还留着焦黑的痕迹。
王工紧盯着雷达屏幕，指尖划过代表巨型装置的红点，屏幕上的波形图突突跳动，像条受惊的鱼。“‘冰狱’的残骸还在跟着，能量信号很奇怪——你看这波动，像是在自我修复。”他放大红外成像图，画面里“冰狱”表面的冰层下，蓝色光流正缓慢涌动，“刚才被根须钻穿的孔洞正在重新结冰，速度比之前快了三成，再这样下去，咱们刚打开的缺口就要被封死了。”
凌星突然打了把方向盘，探测车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弧线，根须网络随之扭曲，竟在“冰狱”碎片周围织成了个不规则的圆环。“老陈说过，‘冰狱’的晶体遇高温会液化，遇根须荧光会共振。”他调出能源控制面板，将根须网络与探测车能源导管对接，“把探测车的能源导进去，让根须发热——不是烧毁它们，是让晶体表面融化一层，刚好能裹住根须。”
王工愣了一下，瞳孔微缩：“你是说……用根须当导线，把‘冰狱’的能量引到阴影区深处？可这东西的能量太霸道，万一失控……”话音未落，雷达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嘀——嘀——嘀——”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车顶。
屏幕上的红点“啪”地分裂成数十个，像滴在纸上的墨水迅速晕开，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屏幕。车窗外，无数块半米见方的冰砖从“冰狱”残骸上脱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蓝色轨迹，每块冰砖表面都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折射着根须的荧光，竟在阴影区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蓝色巨网，将探测车牢牢困在中央。冰砖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像无数玻璃在碎裂，有些冰砖甚至擦着车顶飞过，带起的寒气让车窗瞬间蒙上了一层白霜。
“是‘冰狱’的碎片！”王工的声音发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它们在解体，变成小型冷冻单元，正从西面八方围过来！速度太快了！”他猛敲生态监测仪，屏幕上的绿色曲线正断崖式下跌，“根须活性只剩三成了！‘星途’的化学抑制剂在冰砖里，能破坏根须的细胞壁！”
凌星迅速按下根须强化键，金属板上的根须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像烧红的铁丝浸入冰水，“滋啦”一声，绿光顺着网络反向蔓延，在冰砖表面烫出密密麻麻的孔洞，白烟瞬间蒸腾起来，在车窗外凝成一片白雾。“这是老陈留的‘应激基因’，”他一边解释，一边猛打方向盘，探测车在冰面上原地旋转，根须在离心力作用下甩出绿色的汁液，像撒出一张荧光网，“抑制剂遇汁液会失效，还能让冰砖的晶体结构变得不稳定。”
果然，冰砖表面的蓝色光晕开始疯狂闪烁，有些甚至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但就在这时，阴影区中央突然传来一阵低频震动，“嗡——”的一声，地面的冰层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掀起的地毯般隆起，露出底下深黑色的土壤——那土壤里爬满了银白色的丝线，像无数条细小的蛆虫，正朝着探测车的方向蠕动，所过之处，根须的荧光瞬间熄灭，只留下灰败的残躯。
“是‘逆化病毒’的菌丝体！”王工翻出老陈的日志，手指点着其中一页插画，“老陈日志里画过，这东西能寄生在任何生命体上，让火星草退化成原始苔藓，让微生物失去活性！你看这菌丝的密度，怕是己经蔓延到整个阴影区了！”
凌星却眯起了眼，死死盯着那些菌丝体——它们在靠近“冰狱”碎片时，会本能地微微退缩，像是在害怕什么。“它们怕‘冰狱’的晶体！”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探测车像离弦的箭般朝着最近的一块冰砖冲去，“王工，把根须的能量集中到车头，让它们带着冰砖碎片撞向菌丝体！”
根须像无数条绿色的绳索，瞬间绷紧，紧紧缠住那块半吨重的冰砖，在探测车的牵引下划破黑暗。冰砖与菌丝体接触的瞬间，蓝色的晶体光芒与绿色的根须荧光爆发式碰撞，发出“滋啦——”的剧烈声响，像电焊枪碰到了湿木头。菌丝体像被灼烧的塑料般疯狂蜷缩起来，黑色的土壤里冒出白色的蒸汽，氤氲中竟隐约露出了金属的冷光——那是个两米长的银白色舱体，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管道，活像只趴在土里的金属蜈蚣。
“是‘星途’的病毒培养舱！”王工放大红外图像，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舱体侧面有字——‘逆化病毒β型，激活条件：-70℃以下，冰狱能量供给’！”他拍着大腿，“原来‘冰狱’不只是武器，还是病毒的能量源！这设计太歹毒了！”
凌星冷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控制台：“老陈说得对，‘星途’的所有阴谋都藏在能量链里。”他按下武器系统按钮，车顶的激光炮嗡鸣着充能，射出一道翠绿的激光，精准击中培养舱的能源接口，“王工，导‘冰狱’的能量过来，让根须顺着管道进去！”
绿色的能量流顺着根须涌入培养舱，像一条条活着的蛇。舱体表面的冰壳迅速融化，露出里面淡蓝色的病毒原液，粘稠得像未干的油漆。根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钻进管道，荧光在原液里扩散，所过之处，淡蓝色渐渐变得透明——那是病毒被分解的信号，像墨滴在清水里化开。
就在这时，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呜——呜——”的声浪撕裂了阴影区的寂静。舱体开始剧烈膨胀，表面的管道“砰砰”炸裂，黑色的烟雾喷涌而出。“它要自爆！”王工吼道，手指死死按住紧急弹射键，“‘星途’在里面装了自毁装置！”
凌星迅速操控探测车后退，同时按下根须回收键。但己经晚了，培养舱“轰”的一声炸开，黑色的冲击波裹挟着残余的病毒，像一朵蘑菇云在阴影区升起。根须的网络被冲击波撕碎，绿色的荧光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金属板上的根须还在顽强地亮着，像暴风雨后残存的星火。
烟雾散去后，阴影区中央出现了一个首径十米的大坑，坑底的冰层裂开了道缝隙，里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得像血液，在根须的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凌星盯着那道缝隙，突然发现液体表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是微生物群落！它们竟然顺着根须的残部，从南极一路追到了北极，此刻正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液体表面，像撒了一把碎钻。
“老陈的共生计划……”王工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指着那些光点，“微生物在修复根须！你看，它们正往残根里钻，根须在发光！”
凌星摸了摸金属板，根须的颤动越来越有力，荧光也一点点亮了起来。他望着远处重新凝聚的“冰狱”阴影，又看了看坑底那些暗红色的液体，突然想起老陈日志里的最后一句话——“火星的救赎，藏在冰与火的裂缝里”。
探测车缓缓驶向大坑，根须的残部己经在微生物的簇拥下，重新织成一张稀疏的网。凌星盯着裂缝中缓缓升起的模糊轮廓，指尖无意识地着金属板上的螺旋刻痕——那轮廓的形状，竟与刻痕惊人地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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