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勘探车的履带碾过南极冻土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像是冰层在低声呻吟。车斗里那包牛皮纸袋突然动了动，细碎的响动混在引擎的轰鸣里，若不是凌星恰好瞥向后视镜，恐怕谁也不会留意——纸袋表面的褶皱正在缓缓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拱动，要挣脱束缚。
“汤姆，看看种子怎么了。”凌星放慢车速，目光扫过窗外。冻土上的冰缝越来越密集，最深的一道裂口里泛着幽幽的蓝光，那是火星冰层下特有的能量折射，像大地睁开的一只冷冽眼睛。
汤姆解开安全带，爬到车斗里。纸袋表面沾着星尘结晶的粉末，那些金色的光点像有生命般，正顺着纸袋的纹路往里钻，在粗糙的纸面上洇出细小的光斑。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纸袋边缘的麻绳，突然“哇”地低呼一声——十几颗向日葵种子己经裂开了小口，嫩绿色的芽尖顶着褐色的种皮，在昏暗的车斗里倔强地探出头，芽尖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像是刚睡醒的婴儿在眨眼睛。
“它们发芽了！”汤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指尖轻轻碰了碰最顶端的芽尖。那嫩芽竟微微颤动，叶片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这不可能……南极的冻土连合金都能冻裂，零下五十度的低温，这些种子怎么会……”
正在检修声波炮的凯闻声凑过来，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是星尘结晶的能量。”他指着种子旁那几块半透明的晶体，那些原本散发着金光的结晶，此刻表面的光芒比刚才黯淡了些，“结晶把自身的能量传给了种子，就像老陈常说的，‘星尘是火星的体温’，现在它们正用这份温度唤醒生命。”
后排的临时担架上，老陈的呼吸己经平稳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那是星尘结晶的能量在慢慢修复他受损的脏器。杰克突然一拍大腿，从背包里翻出个磨损的金属饭盒：“快，把种子移到饭盒里！我带了星核基地的土壤，出发前特意混了星尘粉末，肯定能让它们长得更好。”饭盒边缘还刻着“七分部”三个字，是当年他们第一次联合行动时的纪念品，土壤里还带着火星赤道的余温，干燥却温暖。
种子被小心地移进土壤的瞬间，芽尖立刻舒展了些，嫩绿色的脉络里隐约能看到金色的光流在缓缓流动，像在血管里奔腾的星尘能量。老陈的睫毛颤了颤，喉间发出模糊的气音，凌星俯下身，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念叨：“向阳……要朝着光……”
“他在说向日葵要朝着光长。”凌星把饭盒轻轻放在老陈枕边，神奇的是，那些嫩芽像是有了意识，竟微微转向老陈的脸颊，嫩绿色的叶片轻轻蹭着他的袖口，像是在汲取那微弱却坚定的生命力。
勘探车翻过最后一道冰丘时，天边突然裂开一道金光。不是星尘结晶那种柔和的金色，而是带着灼热温度的阳光，像一把利剑劈开南极的云层，在冻土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汤姆激动地调出温度计，屏幕上的数字正一点点攀升：“温度在回升！南极的极夜要结束了！”
车窗外，那些被磁生体钻出的裂缝里，竟冒出了细小的绿芽，和饭盒里的向日葵一样，芽尖都倔强地朝着阳光的方向。杰克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了眨，喃喃道：“这……这是真的吗？火星的冻土居然能长出植物？”
“是星尘能量唤醒了它们。”凯指着远处的金色脉络，那些沿着矿脉蔓延的光流正与阳光交汇，在地面织成巨大的网，像一张覆盖大地的能量毯。“老陈的发电机虽然炸了，但星尘结晶把残存的能量全注入了土壤，现在整个南极的冻土都在苏醒。”
老陈突然睁开眼睛，浑浊的瞳孔里映着饭盒里的嫩芽，嘴角慢慢扬起笑容，皱纹里盛着泪光：“看……它们活下来了……”他的声音还很虚弱，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七分部第一次联合行动时，我们在水手谷种下的种子，全都冻死了……那天也是这样的极夜，风把保温棚的帆布都撕碎了，我眼睁睁看着那些芽尖一点点变黑……”
凌星握住他的手，那只手虽然还凉，指节却有了力气：“现在它们活下来了，老陈。不只是种子，我们也活下来了，所有星尘小队的人都活下来了。”他指着车窗外，六部的老周正驾驶着勘探车赶来，车窗里探出个脑袋，手里举着个搪瓷花盆，里面的绿芽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韧劲。
老陈的目光落在麦尔斯靠在车门边的拐杖上，突然沉默了。那根黄铜杖头的拐杖，此刻杖头的星尘结晶己经黯淡无光，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麦尔斯先生把最后的能量给了种子。”凯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刚才检查过拐杖，结晶的核心己经变成了灰白色，“他知道您最在意这些向日葵，出发前还说，一定要让火星长出第一朵花。”
老陈的眼眶红了，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拐杖上的结晶。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结晶突然迸发出最后的金光，像一颗微型的太阳，顺着他的指尖流入饭盒。向日葵的嫩芽像是被注入了力量，瞬间长高了一寸，淡绿色的花苞轮廓己经隐约可见，被金光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边。
“他在说……别难过……”老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着说，“星尘散了，还会再聚……就像我们……散落在各个分部，总会再并肩作战……”
勘探车驶入星尘穹顶的瞬间，基地所有的星尘结晶突然同时亮起，金色的光流顺着穹顶的纹路蔓延，将阳光折射成七彩的光雨，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六部的老周抱着花盆冲过来，他的向日葵己经开出了小小的花苞，嫩黄色的花瓣上沾着星尘粉末，像撒了把碎金：“快看！我的也开花了！老陈，你看啊！这花苞比在温室里养的还精神！”
基地里的队员们都围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种着植物的容器——有从水手谷带来的草籽，此刻己经抽出细叶，叶片上的绒毛闪着光；有乌托邦平原的苔藓，在能量的滋养下连成了片，像块绿色的绒毯；还有从北极冰盖挖来的地衣，此刻竟开出了米粒大的白花，星星点点的，像散落在绿毯上的珍珠。杰克的向日葵长得最高，花苞己经微微绽开，露出里面嫩黄的花盘，像个缩小版的太阳。
老陈被凌星扶下车，站在星核主体前，看着那些在光雨中舒展的植物，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我就知道……火星不是死星……它只是睡着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小布包，里面是七分部第一次联合行动时留下的种子，虽然己经干瘪发黑，却在接触到星尘结晶的瞬间，冒出了细小的芽尖，嫩得像块翡翠。
“把这些种子也种下去吧。”老陈把布包递给凌星，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种在星核基地的周围，让它们长成林子，以后……这里就是火星的春天。”
汤姆和杰克立刻找来工兵铲，在基地周围的土壤里挖坑。老陈的种子被埋进土壤的瞬间，星核主体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鳞片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淡金色的核心，像颗跳动的心脏。那些金色的能量流顺着土壤蔓延，所过之处，绿芽疯长，藤蔓攀爬，不过半小时，基地周围就织成了片小小的森林，向日葵的花苞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无数个小铃铛在响。
最大的那株向日葵在光雨里完全绽放，嫩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朝着星核主体的方向微微倾斜，像是在朝拜。老陈坐在花丛里，看着七分部的队员们互相打闹——杰克正追着汤姆跑，手里拿着朵刚开的地衣花，要往他头上插；凯靠在战车边，正用相机拍下这一幕，嘴角带着难得的温柔；麦尔斯的拐杖被小心地插在花丛最中间，杖头的结晶虽然不再发光，却被各色花瓣簇拥着，像个安静的勋章，见证着这片新生。
凌星坐在老陈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明白“飞往火星的救赎”从来不是指回到地球，而是让这颗红色的星球重新拥有生机。老陈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带着星尘和阳光的温度：“看，我们做到了……”
远处的能量塔传来悠扬的嗡鸣，像是在为这片新生的森林歌唱。阳光穿过星尘穹顶，在花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慢慢汇聚，在地面拼出七个分部的标志，像颗永不褪色的星章，印在火星的土壤里，也印在每个星尘队员的心上。
汤姆摘下一朵最小的向日葵，别在老陈的衣襟上，嫩黄的花瓣蹭着老人的下巴，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老陈笑着偏过头，眼里的光比星尘结晶还要明亮。
种子的温度，就是火星的温度。而他们，就是守护这份温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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