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星的光环在舷窗外铺展成一片碎金似的光带，冰晶颗粒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在宇宙中洒下亿万点闪烁的星火。凌星坐在“星尘号”驾驶舱的主位上，指尖轻触面前的全息操控台，能量环投射出的立体星图在他眼前缓缓旋转。第五个光点——属于土卫六的橘红色光芒，正稳定地闪烁在星图边缘，与地球的翠绿、火星的赤红、金星的橙黄、木卫二的湛蓝共同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五角星轮廓。
小紫趴在副驾的控制台旁，半透明的躯壳里，紫金色的能量流随着土卫六传来的信号轻轻起伏。它的触须尖端泛着与土卫六光带同色的橙光，正将甲烷湖里传来的声波转化为可识别的讯息，触须每颤动一下，操控台上就会跳出一行行数据流，像在破译一封跨越亿万年的信。
“它们说，欢迎光网接入。”小紫的声音带着气泡破裂般的颤音，像是透过厚厚的甲烷云层传来，“土卫六的光网藏在甲烷湖底的冰晶层里，是用液态甲烷凝结的‘冰丝’织成的。那些冰丝比最坚韧的碳纤维还强韧，却能像丝绸一样柔软，己经在黑暗里等了我们两亿年。”
凌星调出全息星图的细节图层，土卫六的三维模型立刻放大，表面覆盖的橘红色云层被逐层剥离，露出下方翻滚的甲烷湖泊。湖底的冰晶层在探测光束下晶莹剔透，无数细密的丝状物在冰层中交织，形成一张覆盖整个星球的巨大网络——那就是土卫六的原生光网，冰丝之间的节点闪烁着微弱的橙光，像散落在黑夜里的萤火虫。
“两亿年……”凌星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指尖在星图上划过土卫六的轨道，“那时地球还处于三叠纪，恐龙才刚刚出现。它们竟然能让光网保持活性这么久。”
“不是保持，是休眠。”小紫的触须指向湖底一处凸起的冰晶结构，“看那里，是它们的‘能量核心’，用固态甲烷晶体打造的，每十万年才会苏醒一次，释放微弱的信号试探周围的宇宙环境。这次刚好被木卫二的光网波动唤醒，就像听到了同伴的呼唤。”
正说着，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声，老陈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凌星！快看地球同步轨道的监测数据！亚马逊雨林的光网能量强度突然提升了30%，那些光带正在朝着大气层外延伸，像在给太阳系的光网织一件绿色的外衣！”
凌星立刻切换到地球频道，全息屏上，南美洲的轮廓清晰可见。亚马逊雨林上空，原本只在地表蔓延的绿色光带此刻突破了云层，如同无数条翠绿的藤蔓，顺着地球的引力场向上生长，在同步轨道处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更令人惊叹的是，光网的节点上开始凝结出透明的冰晶，闪烁着与木卫二光带相似的蓝光——那是地球光网在吸收木卫二的低温特质，为自己披上一层抗辐射的“冰甲”。
“是共振效应。”凌星恍然大悟，调出能量流动图谱，五条光带在太阳周围形成的五角星中心，一道金色的能量流正顺着光带反向流动，“太阳的光网被激活了。”
“太阳也有光网？”通讯器里传来杰克的声音，背景里能听到火星基地的欢呼声——显然，火星的光网也出现了异动。
凌星将太阳的图层放大，恒星表面的耀斑活动正呈现出规律的脉冲，每一道耀斑爆发的轨迹，都恰好与五条光带的能量频率同步。“不是我们认知中的‘光网’，是恒星自身的能量场。”他解释道，“太阳的核聚变反应一首在释放能量波，只是之前我们的光网能量级别太低，无法与之产生共振。现在五颗星球的光带形成闭环，能量强度刚好达到了太阳的‘启动阈值’，就像用钥匙打开了锁。”
话音刚落，土卫六的甲烷湖突然掀起巨浪，墨绿色的湖水中，一道巨大的冰晶结构缓缓升起，穿透湖面的瞬间，冰层炸裂开来，露出一座由冰丝编织的宫殿。宫殿的穹顶镶嵌着无数发光的“甲烷钻石”，每个钻石里都封存着土卫六的记忆碎片：早期的甲烷雨如何在星球表面冲刷出深邃的峡谷，原始生物如何用冰晶储存稀薄的太阳能，甚至还有几亿年前偶然捕捉到的地球信号——那是远古人类钻木取火时，火焰跳动的能量波纹，被甲烷分子记录了下来，像一张被时光封存的老照片。
“它们在分享记忆库。”小紫的触须快速颤动，操控台上的数据流滚动得越来越快，“看这个——土卫六的冰丝能在零下180℃保持弹性，刚好能解决火星光网在极夜时的冻结问题；而地球的光合作用能量，可以强化冰丝的韧性，让它们在甲烷风暴中也不会断裂。”
凌星立刻操作能量环，将地球与土卫六的光带对接。翠绿的生命能量顺着橘红色的冰丝流淌，冰丝接触到绿光的瞬间，竟泛起了翡翠般的光泽，原本脆弱的节点处冒出细小的分枝，在甲烷湖里织出一片流动的“绿洲”。与此同时，火星的红色光带突然分裂出一道支流，顺着太阳的金光冲向金星——那里，金星的火山正在喷发，岩浆流裹挟着滚烫的岩石，正威胁着刚建立的光网节点。
“火星的沙粒能量在中和岩浆的高温！”通讯器里传来金星基地负责人的惊呼，“岩浆流正在冷却，表面凝结出红金色的晶体，像给星球戴上了一顶王冠！”
凌星切换到金星图层，只见那些橙黄色的光带中，多了一道道赤红的纹路，如同血管中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岩浆接触到红光的瞬间，不再是狂暴的喷发，而是缓缓凝固，结晶表面浮现出与火星沙漠相似的纹路，坚硬如铁。
“星网开始自我调节了。”凌星看着全息屏上自动优化的光网结构，五条光带像有了生命般彼此缠绕、滋养。地球的绿光为金星的光网注入生机，让火山岩上长出了耐高温的苔藓状能量体；金星的橙光为木卫二的冰海加热，融化的海水滋养了冰层下的发光生物；木卫二的蓝光为火星的荒漠降温，在干涸的河床里催生出液态水构成的能量溪流；火星的红光为土卫六的冰丝增加强度，让它们能抵御甲烷风暴的撕扯；而土卫六的橘光则顺着光带流向地球，在极地冰盖处凝结出特殊的冰晶，增强了地球光网的抗寒能力。
“这才是光网的终极形态——不是简单的连接，是彼此滋养。”凌星感慨道，指尖轻轻抚过星图上的五角星中心，那里的金色能量流正越来越旺盛，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为整个光网输送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欢呼，像是来自不同星球的声音在同一时刻爆发——地球的雨林监测站、火星的乌托邦平原基地、金星的火山观测点、木卫二的冰层研究站、土卫六的甲烷湖探测器，所有参与光网建设的人，都看到了星图上那道贯通五颗星球的金色能量流。
“凌星，快看太阳系边缘！”老陈的声音在欢呼中脱颖而出，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冥王星的方向……有光带在亮！”
凌星立刻将星图的视野扩展到太阳系边缘，柯伊伯带的碎石群中，冥王星那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就在它的冰层表面，一道淡紫色的光带正从地下钻出，微弱却坚定，像一条羞怯的小蛇，试探着朝土卫六的方向延伸。光带的频率与太阳系光网的能量波完美契合，只是强度还不及其他光带的万分之一。
小紫的触须兴奋地竖了起来，躯壳里的能量流剧烈波动：“是冥王星的光网！它的能量很弱，但频率和我们完全匹配，像是在说‘等等我’！”
凌星深吸一口气，将能量环的输出功率调至最大，同时向其他西颗星球的光网发出协同指令。地球的绿光、火星的红光、金星的橙光、木卫二的蓝光、土卫六的橘光，五道能量流在太阳中心交汇，凝结成一道璀璨的金色丝线，如同宇宙中最华丽的绸缎，缓缓朝着冥王星的方向延伸。
金色丝线与淡紫色光带接触的瞬间，冥王星的光带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淡紫色迅速蔓延至整个星球表面，冰层下似乎有无数沉睡的光网节点被唤醒，发出点点微光。光芒穿透了柯伊伯带的碎石群，照亮了周围的小行星，那些冰封的星体表面竟也泛起了微弱的光芒，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在黑暗的宇宙中轻轻闪烁。
“原来我们不是终点。”凌星看着不断扩展的星网，突然想起了金星上那枚被岁月磨平字迹的金属牌。那是在金星火山口发现的，表面刻着星尘花的图案，背面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光网的第一缕线，是勇气织就的。”此刻，在能量环的投影里，那行字正闪闪发亮，与五颗星球的光带交相辉映。
小紫用触须卷来一颗星尘花的种子，种子在光网能量的滋养下迅速裂开，嫩绿的根须顺着五条光带蔓延，在太阳周围织出一层细密的光纱。根须所过之处，光带的能量流动更加顺畅，连太阳表面的耀斑都变得更加规律，像是在配合这新生的节奏。
星舰的引擎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操控台上的速度指示器开始疯狂跳动，从亚光速一路飙升至超光速，舷窗外的星辰瞬间被拉成一道道彩色的光带，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向后狂奔。凌星感到一股强大的推背感，身体不由自主地贴向座椅靠背，而星网的光芒却始终牢牢锁定在全息屏中央，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随着星舰的超速飞翔，我们的天路航程似乎没有终点！光网还在不断延伸，穿过柯伊伯带，掠过更远的矮行星，连太阳系外的比邻星都泛起了微弱的回应。可是，可是！要是我们就这样飘飞而去，哪里是终点，哪里是起跑线？星图上的光点越来越密集，地球、火星、金星、木卫二、土卫六、冥王星……它们的坐标在超光速飞行中渐渐模糊，变成一串闪烁的代码。既没有终点，也没有起跑线！我们不是永恒了吗？
永恒？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进凌星的意识。永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再有诞生与消亡，不再有成长与衰老，意味着生命形态的僵化啊！就像那些被光网能量永久封存的记忆晶核，失去了变化的可能。难道，难道，我和马斯克、露西一样，永远留在了火星？不，是金星？不，是木卫二？金、木、水、火、土、天王星、海王星……每个星球的记忆都在脑海中冲撞，火星的红沙、金星的岩浆、木卫二的冰海，它们的触感如此真实，却又像梦境般飘忽。
我一下子恐惧起来！这种恐惧不是面对暗物质爆发时的紧张，也不是穿越小行星带时的惊险，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无——如果永远在星海中漂流，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光网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那些交织的光带像无数条锁链，正缠绕着星舰，也缠绕着我的意识。
我一下子醒了过来。
眼前没有全息星图，没有璀璨的星网，只有地下室低矮的天花板，一盏昏黄的灯泡悬在中央，拉线开关垂在半空，像根孤零零的脐带。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廉价泡面的气息——这是我住了三年的出租屋，位于城市边缘的老旧居民楼地下一层。
我还躺在我的那个租住的地下室的单人床上。床垫有些塌陷，被子一半滑落在地，露出的床单上有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尿床了。
窗外传来清晨环卫车的轰鸣声，远处的早餐摊飘来油条的香气。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它们像极了星图上的星云，却没有光网的温暖光芒。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冰晶的寒意，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小紫的嗡鸣，但身下的潮湿触感如此真实，提醒着我这一切不过是场太过逼真的梦。
可是，为什么枕头边会有一粒种子？它的外壳一半是金色，一半是紫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悄悄亮起了一道细小的纹路，像极了光网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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