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金色的光线晃动着,落在人苍白洁净的脸颊上,沾染着一点浅淡的粉色。
沈既白收回了脚,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身上滚烫灼热的感觉让他头脑发昏。
视线只是淡淡的扫过门口站着的男人,他转身,打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水冲过滚烫的肌肤,手心掬起两捧水泼向脸颊,水珠顺着睫毛眨落下去。
沈既白稍微清醒了片刻。
旁边的人要伸手来扶他,他把对方的手打开了。
“别碰我。”
少年眼底的神色极为冷淡,伴着他脸颊上浮动着的红色,有种极强烈的色彩反差。
他吐出一口浊气,抽了两张墙面上挂着的纸张,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
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黑冷的山道,夜风呼呼作响。
一道道咆哮的车鸣在山口盘旋。
十几辆机车的灯头发出明亮的光,把黝黑的深山照得雪亮。
“小朋友,不欺负你,右弯不压内线,三道以内算你赢。”领头半开玩笑,眼里却没有轻视的神色。
眼前的少年跟着他们玩机车玩了三年。
当初刚现身时,因个子高不说话,骑行服头盔封得严实,大家都以为是成年人。
半年后对方脱下头盔,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那张脸真的让人印象深刻,却藏不住里面的稚嫩,主办方差点骂人。
要是出事家长找上门他们就得散伙。
特别想起这半年对方疯狂到寻死的开车方式就心惊胆战。
主办方拒绝少年继续参加。
少年不说话,开着身价不菲的ninjah2r慢悠悠离去。
比赛进行到中段,一辆火红机车突然从山白小道跳进来,发出响亮的咆哮,犹如一头愤怒的白兽,发疯地连超众人,稳稳拿下第一。
少年摘下头盔,冷漠的脸上露出挑衅的笑容。
主办方停过几次活动,效果不大。
没有赛事人家就自己过来跑,青山是附近最好的跑山道,机车爱好者不可能为了他放弃一座山。
大约半年后,大家发现少年变了许多,不再是一心求死的开法,众人只当他的技术越发精湛,于是大家睁只眼闭只眼。
晃眼就是两年半,少年几乎不与人交流。
但这次很奇怪,比赛前他突然出现,报名要参加比赛,并说自己已经成年,大家自然不信,这小子掏出证件,刚刚成年一天。
大家都以为这小子想一战成名。
队员随意问了句参赛目的。
他也回答得很随意,仿佛开玩笑似的,指着奖金随赠品,“想要它。”
那是只小金毛玩偶。
某家具店一大堆,几十元一只。
“就为这个?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外面好买。”
少年突然笑了一下,黑黝黝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好似想到什么坏主意,有些自鸣得意。
“它肚子上有拉链。”
说完,沈既白压下头盔,深邃眉眼的笑容也一并收起,两只眼瞳像深不见底的黑洞。
挥旗手放下旗子时。
十几辆机车呼啸而去。
他们刚出发,检查的车辆跟上去。
很快在弯道发现各种颜色的油彩,唯独没有红色。
每位骑手的右腿外侧涂抹了油彩。
沈既白一贯涂抹红色油彩。
山道右弯是最难的,很多骑手因为视白和重心问题容易压到内线,因为难度大,即便是最有经验的骑手也很难做到一次都不压线。
一个小时后,全身黑色骑手服的沈既白骑着他那辆昂贵到令人嫉妒的红色机车慢悠悠开下山。
“哎,你的奖金不要吗?”颁奖人员在身后疑惑地喊。
沈既白头也没回。
“现在年轻人的技术真好。”
经验丰富的老骑手不以为然,“你敢像他不要命,也能技术好。”
一路骑到蒲公英小铁门外。
沈既白熄了火坐在车上把玩油箱上的小金毛。
他想了很久如何跟沈钦州道歉。
却觉得任何方式都不合适。
他甚至能想象自己若是一脸诚恳的道歉,对方也只会笑着摆手说“没关系”。
然后呢?
没有然后。
他跟沈钦州的世界不交融。
相遇过,认识过,转身就是离别。
以前沈既白觉得很正常。
跟朋友聚会时,沈既白脱口而出想填报a大志愿时,朋友们都觉得他疯了。
“你不是一直想读s大的金融?”
“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要不是我们了解你,都以为你追人追到a大。”
沈既白心里微动,为什么就不能是追人呢?
他觉得沈钦州比划手语的样子很美。
暗沉的天空下,那双漂亮修长的手指似乎泛着微微荧光。
他笑的样子也很美,让沈既白在学习和赛车之外有了一种新的情绪。
不是无聊的,也不是肾上腺激素分泌的刺激。
是一种和缓的,满胀的美满。
从身体里每个细胞涌出来,把他空荡荡的身躯充盈起来。
这种感觉并非突然涌现,两年前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沈钦州被人欺负。那时他们分到一个班,沈既白可没好心到去管别人的闲事。
那天碰巧与刚被欺负过的沈钦州顺路,沈既白一路坠在后面。
他不是很明白怎么有人受了欺负也不吭声。
打心底厌恶这种懦弱的人。
很快前面的身影拐过院墙,消失在沈既白的视线里。
沈既白停下脚步,打算换条路。
拐角有一株三角梅,开得枝叶茂盛,突然颤抖起来。
有人在拉扯三角梅。
沈既白借着茂盛三角梅的遮挡望过去。
沈钦州正在扯三角梅,一朵又一朵,一共五朵,丢在地上,看了半天,声音很轻却有些生气,“讨厌。”
欺负他的一共五个人。
沈既白差点笑出声。
有些东西或许就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留下印记,并在两年的时光里休养生息。
又在一个浓长夏日的傍晚,长成参天大树。
沈既白又过来偷看过几次,很快摸准沈钦州的作息时间,他每天清晨离开蒲公英,前往市区做兼职,两份家教,一东一西,每份家教三个小时。
中午时间很紧,沈钦州会吃一个包子。
这或许是他很瘦的原因。
坐在第二份家教的楼下,混着自带的热水。
他好像不觉得冷掉的包子很难吃。
有时候会轻快的哼着儿歌。
有时候会喂食路过的流浪狗。
他应该喜欢小狗。
傍晚回到蒲公英,沈钦州会将蒲公英里二楼的孩子带出来进行户外活动,这些孩子有一个轻微智障儿,时常情绪崩溃哭闹起来。
沈钦州会将球交给其他孩子,然后很有耐心的州抚哭闹的孩童,这些在沈既白眼里单调且烦躁的事情,却在沈钦州这里变成一卷流淌的温和的水墨画。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细长的手指比划不停,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哭闹的孩童会慢慢平静下来,望着沈钦州露出有些怪异痴傻的笑容,再任由沈钦州牵着她前往附近的水池清洗弄脏的脸蛋和衣裳。
明明是无聊又枯燥的生活内容。
沈既白却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着手里的小金毛,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渴望。仿佛想变成手里的小金毛,如同蒲公英里的残障孩子,渴望被沈钦州温柔照顾州抚。
沈既白停止脑子里过于离谱的想象。
他反复扒拉小金毛肚子上的拉链。
心中有了决断。
沈钦州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一条奇怪的信息。
「小铁门附近的围墙上有你的东西。」
陌生的号码。
沈钦州到考完试才收到一只手机,不是新款,甚至不是新机,介绍兼职的平台需要填联系方式,他打算像以往那样填写高院长的手机号,没想到收获一只属于自己的手机。
沈钦州很激动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激动到只添加班主任和高院长的手机号。
他完全没有添加其他人的想法。
但这个陌生信息引起沈钦州的好奇。
回到蒲公英后依旧先带着孩子们出来玩耍,这次有所不同,他频频朝栏杆处张望,想知晓陌生人放了什么东西。
但是白木香长得太茂盛,层层叠叠的花瀑,不留任何缝隙。
等孩子们走向楼里,沈钦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栏杆边,一点点寻找陌生人说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礼物。
但希望是,沈钦州十八岁的人生里还没收到过礼物。
捐赠企业定期会捐赠东西,但那东西属于大家。
蒲公英不接受任何外界活动,资金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也没有充裕的资金给孩子们过生日,购置礼物,何况许多孩子没有具体的出生日期。
沈钦州也没有具体的出生日。
高院长推测他出生在六月,给他登记的六月十日,刚刚过去几天。
沈钦州在一株稍微稀疏的白木香前站定。
拨开茂密的藤蔓,一只沈黄色的小金毛乖乖坐在栏杆上,张着嘴巴,吐出来的红舌头仿佛在跟沈钦州打招呼。
沈钦州顿时开心地笑起来。
他伸出手将小金毛从藤蔓间抱出来,没想到小金毛的后面还粘着一封信,他好奇地取下来正要打开。
突然有人不自在地说,“开学时再看。”
沈钦州抬起眼睛,看见栏杆外的沈既白。
脸上的笑容顿时局促地收起来,连带耳轮红成一片,他一紧张就会捏东西。
为什么要等开学才能看?
是那种类似祝福的信笺?
可他又没给沈既白写过信,沈钦州的心底突然产生一阵慌乱。
沈既白一直盯着他,脸上带出浅浅的笑容,“你很喜欢它。”
听着像疑问句,里面却是自信满满的肯定。
沈钦州抬起眼睛,栏杆外的沈既白是沈钦州从未见过的模样,黑色的全套紧身衣让他看起来更加高大修长,脱去校服的伪装,沈既白身上的帅气不羁宛若出窍的宝剑,再也抵挡不住。
校园就是这么神奇的地方。
穿一样的衣服,读一样的书,留一样长短的发型,无论男生女生,都像被封印了一样,即便是沈既白这般出众的人也无法完全挣脱封印。
可一旦高考完。
封印解除。
有人沦落,有人绽放。
沈既白就是后者,头发似乎长了不少,懒于打理,被他随意抓在脑后用最简单的橡皮筋固定住,少许发丝漏出来,挡住部分额头,后梳的发型让整张脸愈发立体深邃。
他好看到令人自惭形秽。
沈钦州避开沈既白直勾勾的眼神,“喜欢,你买的?”
沈既白很满意这个答案,“得到它费了些功夫,昨天它还在山顶。”
沈钦州眼里流露出好奇,青山的山顶吗?
这只小狗为什么会在那里?
沈既白乘胜追击,“想知道我怎么捉到它的吗?”
沈钦州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
“不告诉你!”
沈钦州惊讶地抬起头,似乎很意外乐于助人又阳光开朗的班长同学会逗弄人。
两人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习委员。
两年多的时间有很多次需要配合组织活动的时候,但沈钦州并不想当这个学习委员,只是班主任看出他的意图,委婉劝导,“我跟你们高院长认识,她是名让人尊重的女性,你分到我班里时,她特意给我打过电话,其实我的看法跟她一致,学习很重要,与同学交往也有必要。”
沈钦州与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一样,惧怕跟正常人交往,虽然他那时候也是正常人。
沈钦州知道老师们为他考虑,勉为其难接下这份工作,一当就是两年半。
但是不清楚是他确实不适合,还是沈既白太耀眼,每次活动同学不由自主就聚拢到沈既白身边,询问沈既白的意见,几次后大家直接忽视掉沈钦州。
沈钦州并没有产生嫉妒的情绪,反而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不清楚沈既白是不是看出他社恐,居然揽过所有活动。
但他开始给沈既白打开水。
沈既白有只很普通的保温杯,曾经还被同学笑话过,但沈既白依旧每天都带过来,但是他并不喝保温杯里的水,知道他不喝,沈钦州才有勇气打水。
如果沈既白跑过问他为什么给自己打水。
沈钦州很难应付这类问题。
他每天给沈既白打两次,中午一次,下午一次,都是趁班里同学出去吃饭,快速跑出去打水。
不过这件事在听到蒋亮要找人报复沈既白后,戛然而止,沈钦州唯恐给沈既白带去麻烦。
围栏里的小兔子第一次展现出跟校园里不一样的表情,眼睛瞪得圆圆的,纤长睫毛在微微下垂的眼尾落下斑驳光影,一副你怎么这样的可爱表情。
沈既白眯起眼睛,谁说小兔子离开象牙塔会变得黯淡无光,他在这一刻绽放。
于是沈既白勾勾手,“你过来。”
沈钦州朝后退去,就在沈既白以为自己再一次吓到对方时,沈钦州低头左右看了看茂密的白木香,抱着小金毛义无反顾地走过来。
沈既白不再隐忍,一只手抓着铁栏杆,另一只手穿过铁栏杆勾住沈钦州的脖子,在对方错愕的表情里将人拉近,“周六晚上十点,你在小铁门等我,我带你去捉小金毛。”
沈钦州被拦在门外,多次想要冲进去,还是被门口的保镖阻拦住。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面前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霍思安从里面走出来了。
他将外套穿在身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隔着保镖,冷冷盯着沈钦州。
“沈总以后撒谎麻烦打下草稿,漏洞百出。”
嗤笑一声。
“他说不认识你。
霍思安歪了歪脑袋,黑色的头发擦过他的耳垂有些痒,那里刚才被某人捏在手心里的温度还没有散去。
他挑了挑眉。
“而且,如果是男朋友,据我了解,沈氏还没有到破产的地步,沈总就这么放心你年纪轻轻的小男朋友,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上班?”
“捡便宜,不是这么捡的。”
霍思安转身,保镖将他护住,背后的大门用力的合上,除非少年主动从里面走出来,外面的人没办法进去。
他擦过沈钦州的肩膀,没理会背后男人黝黑到滴墨的脸色。
沈钦州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被形容成猥琐的守在酒吧捡漏死肥宅的样子。
憋屈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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