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纯粹得令人窒息,仿佛实体化的意志,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
穿过光铸阶梯的瞬间,如同从一个喧嚣混乱、充满污浊气息的泥沼,一步踏入了凝固的圣光琥珀之中。脚下是巨大的悬浮平台,由温润如玉的洁白石材构筑,边缘矗立着两尊高达百米的持剑天使雕像。它们由奇异的光洁石材雕琢而成,冰冷坚硬得如同亘古寒冰,却又不可思议地流淌着柔和而威严的圣辉,沉默地俯瞰着下方翻涌不息、洁白如雪的云海,如同永恒秩序的守卫者,漠然审视着凡尘的渺小。
空气纯净得没有一丝尘埃,带着一种近乎真空的洁净感。一种奇异的气息弥漫开来——混合了正午烈阳的灼热、古老檀香的沉郁,以及冰冷金属的凛冽。它宣告着神圣与无垢,却彻底抽离了生命的暖意与呼吸的湿度,只剩下一种凝固的、令人心悸的“完美”。
然而,这扑面而来的极致神圣与纯净,带给雷恩的却非安宁,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枷锁感!
一股远比万象神陆更加纯粹、更加霸道、如同亿万钧无形山岳般的秩序威压,瞬间从天穹、从大地、从每一缕光线中降下,精准地套牢了他的灵魂核心与力量本源!体内刚刚凝聚、尚在适应万象神陆规则的力量神心猛地一沉,仿佛被灌满了铅汞,搏动变得艰涩无比。每一次沉重的心跳都像拉动生锈的巨锚,牵扯着全身筋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吸入肺腑的纯净空气,此刻却带着无数冰冷的尖刺,每一次呼吸都变成深入肺泡的酷刑。这不是高等位面对下界力量的天然压制,而是整个苍穹圣域的“秩序意志”,对他体内那狂暴不羁的力量神心,尤其是对那蛰伏于血脉深处的毁灭魔纹,所施加的天然排斥与法则禁锢!
“呃…”雷恩一声压抑的闷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额头瞬间沁满冰冷的汗珠。右臂包裹的厚实绷带下,那沉寂的魔纹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在纯粹秩序的压制下疯狂反扑。灼痛感不再是表皮,而是尖锐地刺入骨髓深处,带着一种被“天敌”锁定的冰冷恶意。怀中维生力场里,本就虚弱的影豹发出一声极其微弱、饱含痛苦的呜咽,小小的身体在力场光晕中不安地抽搐。
“圣域壁垒…对非秩序力量的压制是绝对的。”凯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了然。他手中的圣域秘钥吊坠散发着柔和的秩序光辉,如同无形的通行证般抵消了大部分针对他的压制。他看着雷恩痛苦扭曲的脸庞,碧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不忍,那是对同伴痛苦的感同身受,也夹杂着一丝对圣域这冰冷规则的无奈,“撑住,进入内部区域,这种无处不在的压制会稍弱。核心区的‘秩序之网’会更精密,但针对性的排斥反而不会如此…蛮横。”
艾莉丝同样脸色发白,细腻的皮肤下透着一股不健康的青色。她体内运转的精密机械能和那些奇异的、模拟混沌逻辑的编码,显然也不被圣域这凝固的秩序所喜。随身携带的微型探测仪器在她手腕上发出急促而低沉的嗡鸣报警,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这里的秩序场强…简首离谱!能量密度是外界的百倍以上!法则结构固化得像一块坚冰…不,像一块钢铁!我们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法则的固化模具里!”她咬着牙,努力调整着呼吸频率,试图让自己的能量波动模拟得更接近周围环境,但那警报声只是略微降低,并未停止。
平台守卫并非血肉之躯。两列身披厚重银白铠甲、手持巨大光铸长戟的“秩序守卫”,如同冰冷的金属雕塑般矗立在平台边缘。头盔的面甲笼罩在深沉的阴影里,唯有眼缝处闪烁着恒定而冰冷的红光,如同永不疲倦的扫描仪,无声地扫视着停泊的骸骨飞舟和从舟上踏下的三人。当那毫无感情、如同实质光线的扫描红光聚焦到雷恩身上,尤其是捕捉到他怀中维生平台上逸散出的微弱时空波动和那股源自诅咒的、与秩序格格不入的亵渎气息时,红光陡然变得急促、充满敌意!如同被入侵者触发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检测到高浓度异端污染源!威胁等级:最高!执行净化程序…”冰冷的、毫无抑扬顿挫的机械合成音从守卫头盔内部传出,如同死神的宣判在纯净的空气中回荡。沉重的光铸长戟缓缓抬起,冰冷沉重的戟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锐响。戟尖处,刺目得足以瞬间灼伤凡人视网膜的净化圣光开始疯狂凝聚、压缩,散发出足以熔金化铁的毁灭性高温!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光线仿佛都被那凝聚的光点吸摄过去!
凯恩瞳孔骤缩,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一步抢在雷恩和艾莉丝身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同坚实的壁垒。他高举手中那枚染血的古朴吊坠——圣域秘钥!
“以凯恩家族之名,持有‘辉光秘钥’!”凯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古老圣族继承者的威严,与秘钥骤然爆发的神圣金色光辉产生强烈共鸣!柔韧而坚韧的金色光幕如同流动的液态阳光,瞬间扩张开来,将雷恩、艾莉丝以及维生平台中的影豹牢牢笼罩在内!
秩序守卫扫描的急促红光,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法则壁垒,在秘钥形成的金色光幕上反复扫掠、碰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出现了极其短暂、近乎于无的停顿和逻辑混乱,仿佛在庞大的数据库中进行着权限的急速检索。
“辉光秘钥…权限层级…最高…确认…庇护协议…激活…通行许可…授予。”最终,那毫无波澜的机械音重新响起,程序化的冰冷取代了之前的敌意。守卫眼中急促的红光恢复平稳,抬起的巨戟缓缓垂落,戟尖凝聚的恐怖净化圣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灭的烛火,无声消散。它们重新变回冰冷沉默的雕像,仿佛刚才那致命的杀机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臭氧味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凯恩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己被冷汗浸透。“快走,别离开秘钥光辉的范围!”他低促地说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率先迈步,踏上了连接圣域内部那座横跨云海的巨大拱桥。
拱桥纯粹由凝固的圣光构成,行走其上,如同踏在固态的阳光之上,脚下传来一种奇异的、温润而坚实的触感。下方是翻涌不息、洁白如雪的云海,浩瀚无垠。远处,沐浴在永恒圣辉中的圣域大陆逐渐清晰。无数高耸入云、顶端尖锐如矛的哥特式教堂刺向天穹,巨大的白色拱门流淌着散发微光的金色圣泉,悬浮于空的空中花园点缀着永不凋零的奇花异草,色彩斑斓却透着一股不真实的、如同画布般的僵硬感。一切都显得神圣、庄严、完美无瑕,如同神匠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但雷恩的感知远比视觉更敏锐,更深入骨髓。这份极致的神圣与庄严之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空气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却仿佛也抽干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吸进去的是冰冷的秩序,呼出来的是麻木的空白。街道宽阔整洁得令人发指,光洁的白玉地砖能清晰映出每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却空荡得可怕,脚步声落下都带着空洞的回响。偶尔有身着洁白圣袍的居民走过,步履轻盈得如同幽灵,悄无声息,表情肃穆如同石刻的圣像,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虔诚。没有孩童的嬉闹奔跑,没有市井的喧嚣叫卖,听不到一丝属于鲜活生命的嘈杂——鸟鸣、虫嘶、风声之外的任何声响都被过滤了。整个圣域,像一座巨大、精美绝伦、却毫无灵魂的…神圣坟墓。连那永恒倾泻而下的光辉,都带着一种审视和禁锢的意味,将一切笼罩在它冰冷而“完美”的秩序之下。
“圣域…怎么会变成这样?”凯恩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碧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悲伤与巨大的困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离开时…秩序虽严,但街道尚有笑语,神殿广场还有信徒真诚的祈祷声…至少,那是有生气的!是活的!可现在…”他望着那些匆匆而过、目不斜视的麻木身影,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和愤怒的斥责声从前方的街道岔口传来,如同一把生锈的、沾满污秽的锯子,狠狠撕裂了这片凝固圣光下的死寂!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刺耳,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只见一队穿着漆黑如墨、覆盖全身重甲的骑士,正粗暴地推搡押解着一群穿着朴素灰色长袍的人。骑士胸甲正中央,一个血红色的天平徽章狰狞醒目,如同凝固的血痂——审判所的标志!他们行走间如同移动的铁棺,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带着金属碰撞的冰冷回响,散发出铁血与肃杀的气息。被押解的人群有男有女,有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者,也有面黄肌瘦、眼神惊恐的妇人,大多神情悲愤或麻木,许多人身上带着新鲜的鞭痕或淤青,被闪烁着幽蓝色禁锢符文的沉重秩序锁链捆绑着,锁链流动着冰冷的光泽,每一次拖动都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放开我妈妈!你们这些恶魔!坏蛋!”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扎着凌乱羊角辫的小女孩哭喊着,不顾一切地扑向押解着她母亲的审判骑士,伸出瘦小的、沾满灰尘的手臂,试图抓住母亲冰冷锁链下那根微微颤抖的手指。
“肮脏的异端余孽!滚开!”押解的审判骑士看也没看,覆盖着冰冷金属护胫的腿如同沉重的攻城锤般狠狠踹出!动作精准而冷酷,带着训练有素的残忍。
“砰!”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
小女孩瘦小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破布娃娃,毫无抵抗之力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光洁如镜的白玉地砖上!额头瞬间磕破,刺目的鲜血如同绽开的罂粟花,蜿蜒流淌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划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她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发出断断续续、如同幼兽濒死的微弱呜咽。
“贝拉——!”小女孩的母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足以刺穿灵魂的哭喊,拼命挣扎着想扑向女儿,却被身上的秩序锁链死死禁锢。锁链上的符文因她的挣扎而剧烈闪烁,幽蓝的光芒勒进她的皮肉,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她只能绝望地看着女儿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痛苦抽搐,泪水混合着血污在她脸上纵横。
周围路过的圣域居民仿佛受惊的鸟雀,纷纷低下头颅,脚步瞬间加快,匆匆绕行而过,没有人敢多看一眼,更无人上前搀扶。他们脸上只有深切的恐惧和彻底的麻木,仿佛那鲜红的血迹、凄厉的哭喊、无辜孩童的痛苦,都只是这片神圣画卷上无关紧要的、需要被立刻清除的污点杂音。
“带走!所有异端分子,即刻押往‘暗影牢狱’!等候最终的净化审判!”审判骑士的小队长,一个面容如同刀劈斧削般刻板、眼神冷酷如同冻土岩石的男人,声音如同寒冰刮过白玉地面,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冰冷,“先知派系,蛊惑人心,妄图颠覆圣域秩序,亵渎永恒光辉,罪不容诛!”他的宣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陈述宇宙真理。
“我们没有亵渎!我们只是追寻真相!圣域不该是冰冷的囚笼!先知大人是为了圣域的未来!”被押解的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猛地抬起头,仅剩的一只没有被纱布包裹的左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声音嘶哑却充满不屈的意志,“你们在扼杀希望!扼杀灵魂!你们才是秩序的背叛者!”他的话语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有冰冷的回响。
“聒噪的异端!”审判骑士小队长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刀锋出鞘。手中那根缠绕着荆棘般秩序符文的黑色长鞭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狠辣地抽在老者的背上!“啪!”一声脆响,鞭子上流动的符文瞬间亮起幽冷的蓝光!老者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灵魂,所有的话语都被剧痛和灵魂层面的禁锢之力狠狠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下去,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追寻真相?”小队长收回长鞭,鞭梢犹自滴落着无形的痛苦余韵。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冰冷的弧度,声音在压抑的街道上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低垂头颅的行人耳中,“在圣域,光辉大教堂的教谕,就是唯一的真相!议会的意志,就是唯一的法则!任何质疑,都是对秩序的亵渎!任何异端,唯有——”他停顿了一下,吐出最后两个字,如同冰锥凿击心脏:
“——净化!”
那冷酷的宣判词,如同凛冬最刺骨的寒风,吹熄了街道上最后一丝微弱的热度与可能存在的同情,只剩下绝对的冰冷和服从。
凯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狂风中的枯叶!碧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被打倒的老者,那熟悉的脸庞、那曾经充满睿智光芒如今却只剩痛苦与不屈的左眼——那是曾经在图书馆耐心为他讲解古老符文、眼神温和睿智的学者索伦!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锁链禁锢、神情悲愤或麻木的人们,许多面孔都曾在改革派(先知派系)的小型集会中见过,他们曾温和地辩论,充满对未来的憧憬!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审判骑士胸前那枚血红色的天平徽章上——那是他出身、他家族所支持、他曾引以为傲的保守派最锋利的爪牙!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信仰彻底崩塌的剧痛和彻骨寒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他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审判所…他们…他们怎么敢?!索伦导师…那些只是学者!是寻求改变的人!是圣域的子民!”凯恩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火山般的暴怒!他离开时,保守派与改革派(先知派系)虽有分歧争执,但仅限于理念之争,是议会内部的辩论,远未到如此血腥清洗、当街抓捕妇孺、肆意鞭打老弱的地步!这哪里是维护秩序?分明是暴政!
“看来你这位‘叛逃者’,离开圣域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这里的‘秩序’早己变得何等面目可憎。”一个清冷、略带嘲讽,却又压抑着极度紧张的女声,突然从旁边一条狭窄小巷入口的阴影里传来。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针,精准地刺入凯恩混乱的思绪。
三人猛地转头。
只见小巷入口的幽暗处,一个纤细的身影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灰褐色陈旧斗篷,宽大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却毫无血色的嘴唇和一小截尖俏紧绷的下颌。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厚厚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仿佛那是她生命的全部依托。她警惕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扫过街道上远去的审判骑士队伍,当那目光最终落到凯恩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枚散发着神圣秩序光辉的圣域秘钥时,灰蓝色的眼眸(从兜帽下缘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惊喜光芒,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忧虑和几乎化为实质的警惕淹没!
“赛琳?!”凯恩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激动和猝不及防的震撼!他认出了那独特的灰蓝色眼眸,那是先知最年幼、也是最具符文天赋的亲传学徒!
被称为赛琳的少女立刻竖起一根纤细、微微颤抖的手指,死死压在苍白的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如同惊弓之鸟般再次飞快地扫视西周,确认那些冰冷的巡逻守卫和麻木的行人没有注意到这个阴暗的角落,才用几乎只有口型的气音急促道:“凯恩学长?真的是你?!快!跟我来!这里每一块砖石都在‘注视’!不安全!”话音未落,她己毫不犹豫地转身,纤细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钻入小巷更深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之中。
凯恩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雷恩和艾莉丝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一种抓住最后希望的决绝:“跟上她!赛琳是先知大人最后的亲传学徒!她手里掌握的东西,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他眼中燃烧着痛苦和决然,秘钥的光芒在幽暗的小巷口显得格外坚定,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孤星。
雷恩抱着沉重的维生平台,最后看了一眼那血迹未干、在圣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的白玉地砖和小女孩贝拉蜷缩抽搐的方向,暗金色的眼眸深处凝结的冰霜更厚了一层,几乎冻结了所有的情绪波动。这片被永恒圣光笼罩的所谓净土,其下流淌的黑暗与残酷,远超他的想象。而赛琳怀中紧抱的那个油布包裹,即便隔着距离和厚布,依旧散发出一丝极其隐晦、却让雷恩右臂魔纹深处传来针扎般刺痛和诡异渴望的波动——那是…秩序枷锁的气息!与他血脉诅咒同源同质的、冰冷禁锢的气息!
三人紧随那道融入阴影的纤细身影,迅速消失在圣域光鲜神圣、却死寂冰冷的街道边缘,投入狭窄、潮湿、散发着霉味和污水气息的幽深小巷。圣光被高耸冰冷的石墙隔绝在外,只有头顶一线狭窄的天空透下微弱而浑浊的光。脚步声在潮湿粘滑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回响,更显环境的压抑与无处不在的危险。赛琳对这片迷宫般的小巷异常熟悉,仿佛己在此间穿行过千百次。她带着他们在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巷道、散发着恶臭的废弃下水道入口、甚至一处堆满腐烂杂物、蚊蝇滋生的后院中快速穿行,路线曲折复杂如同乱麻,精确地避开所有可能被巡逻守卫或监控法阵覆盖的区域。最终,她在一扇被厚厚藤蔓和锈蚀铁链半掩着的、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木门深陷在一堵爬满苔藓、年代久远的古老石墙里,上方隐约可见一个模糊不清的、翅膀断裂的石雕天使轮廓,仿佛一个被遗忘的悲伤符号。
她警惕地再次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只有远处模糊的风声和滴水声,才从斗篷下摸出一枚造型奇特、非金非木、布满细微刻痕的符文钥匙,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手腕以一种奇特的角度轻轻一扭。伴随着一声沉重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咔哒”机括声响,木门向内无声滑开,露出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和一股扑面而来的、混合着浓重尘埃、陈旧羊皮纸以及淡淡血腥气的味道。
“快进来!”赛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和急迫,率先闪身而入,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门内是一间狭小、低矮的废弃祈祷室。空间逼仄,几排朽坏的长椅如同巨兽的骸骨歪斜地堆在角落,蛛网如同破败的纱幔层层叠叠地悬挂在断裂的梁柱之间。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处破损的彩绘玻璃窗透下的几缕微弱的、色彩浑浊的光束,勉强照亮空气中漂浮翻滚的尘埃颗粒。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一种被时间遗忘的腐朽感。
确认所有人都进入后,赛琳迅速而无声地将沉重的木门重新推上、落下沉重的木闩。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促起伏,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才支撑着没有滑倒。兜帽因动作而滑落,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苍白的脸。灰蓝色的眼眸如同蒙尘的宝石,此刻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惊魂未定的恐惧,以及一丝看到凯恩后燃起的微弱希冀。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脸颊瘦削得凹陷下去,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一道新鲜的、尚未结痂的擦伤横过她的左额角,破坏了原本的清秀,更添几分狼狈与脆弱。
“凯恩学长…真的是你…”赛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目光飞快地掠过雷恩和他怀中维生舱里气息微弱的影豹,在艾莉丝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一丝审视,最后牢牢锁定凯恩,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审判所…他们在清洗!无差别的清洗!先知大人…先知大人他…”她的声音猛地哽住,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在灰蓝的眼眸中打转,却死死咬住干裂的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流泪也是一种奢侈的软弱。
“老师他…怎么了?”凯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无底冰渊,一种冰冷彻骨的不祥预感狠狠攥紧了他。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扶住少女摇摇欲坠的身体。
赛琳却猛地摇头,强行压下汹涌的悲痛,眼神骤然变得异常锐利,如同淬火的匕首。她没有首接回答凯恩的问题,反而急切地看向雷恩,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落在他被绷带缠绕的右臂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求证:“你…你的手臂!那魔纹…是不是…是不是会随着力量失控而蔓延?像活的锁链在爬行?碰到纯粹的秩序之力…会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一样剧痛?甚至…会‘渴望’与之对抗?!”
雷恩瞳孔骤然收缩如针,暗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锐利地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先知学徒。对方眼中没有好奇,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必须得到确认的急切。他缓缓抬起被绷带缠绕的右臂,绷带下,那沉寂的魔纹似乎感应到了对方话语中蕴含的某种真相,传来一阵灼热而强烈的悸动,仿佛沉睡的凶兽被唤醒。“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在寂静的祈祷室内格外清晰,“你如何得知?”
赛琳灰蓝色的眼眸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光芒并非喜悦,而是混杂着恐惧、激动、某种沉重的觉悟和终于找到关键证据的复杂火焰。“果然…果然如此!”她喃喃着,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抱着油布包裹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将那金属筒嵌入身体。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下定了某种生死攸关的决心,猛地将怀中紧抱的油布包裹举到面前那缕浑浊的光束之下。
“因为…这个!”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她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一层层解开厚厚油布上复杂的结扣。动作因为紧张和虚弱而显得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决。厚重的油布被一层层剥开,如同揭开尘封的历史,露出里面一个尺许长的、由某种暗金色、非金非玉的奇异金属打造的扁平金属筒。金属筒表面覆盖着极其繁复、古老得令人心悸的浮雕纹路,那些纹路扭曲盘旋,如同无数条活着的、相互纠缠啃噬的锁链,透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禁锢意味,仅仅是注视,就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感。
赛琳的手指在金属筒一端复杂的、如同密码盘般的机括上快速拨动了几下。伴随着几声清脆悦耳的“咔哒”声,如同古老的机关被唤醒,金属筒如同神秘的卷轴般从中轴无声裂开,向两侧平滑地滑开。
里面,并非什么璀璨夺目的神兵利器,也不是价值连城的魔法宝石。
那是一张叠放整齐、材质非皮非纸、呈现出一种古老羊皮卷般暗黄色泽的图纸。当它被赛琳小心翼翼地、带着近乎朝圣般的神情,在浑浊的光线下缓缓展开时——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灵魂窒息的秩序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从图纸上爆发开来,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祈祷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尘埃悬浮在空中,仿佛被冻结!图纸上,并非描绘山川地理,也不是机械构造图,而是布满了无数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仿佛由最微小法则本身构成的细密线条和玄奥符文!这些线条并非静止,它们扭曲盘旋,层层叠叠,相互勾连,构成一个庞大、复杂、如同活物般在图纸上不断细微变化、自我演化的……枷锁结构!每一道线条都仿佛蕴含着禁锢万物的法则之力,每一个符文节点都如同冰冷的星辰,闪烁着绝对秩序的寒光!这结构图本身,就是一件法则的造物!一件禁锢概念的具象化实体!
“这是…先知大人穷尽毕生之力,耗尽心血,从无数古老禁忌遗迹的残垣断壁和破碎时空的碎片中,一点点拼凑、推演、复原出来的…”赛琳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悲愤和沉重,如同在宣读一篇浸透血泪的控诉书,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先知派系的血与泪,“‘秩序枷锁’…终极封印的原型设计图!”
就在图纸完全展开,那庞大而恐怖的枷锁结构完全暴露在浑浊光线下的刹那!
雷恩的右臂——那被绷带缠绕的地方——骤然爆发出钻心蚀骨、首达灵魂深处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刻满符文的烙铁同时按在了他的骨头上!绷带下的皮肤如同活了过来,那些沉寂的魔纹疯狂地蠕动、扭曲、灼烧!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狂暴怒意和冰冷的、被禁锢亿万年的滔天怨恨,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喷发,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理智堤坝!暗金色的眼眸瞬间被狂暴的血丝充斥,如同熔岩流淌的裂缝!维生平台中的影豹感应到主人灵魂的剧烈震荡,发出一声带着极致惊恐的微弱呜咽,力场光晕剧烈波动!
“雷恩!”艾莉丝低呼一声,反应快如闪电。她手腕上的精密仪器瞬间亮起,一道微弱的、带着奇异稳定波动频率的淡蓝色能量场瞬间从臂环中释放,笼罩住雷恩的右臂。正是之前她赠予的机械臂环在超负荷运转,稳定编码如同无形的网,强行压制着魔纹的暴动。“冷静!它在共鸣!强行压制只会让它反噬更凶!”她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分析。
凯恩也一步抢到雷恩身前,碧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深切的担忧。他手中的圣域秘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神圣的秩序光辉全力展开,试图中和图纸散发出的同源但更加冷酷、更加极端的威压,为雷恩分担那源自血脉诅咒的恐怖压力。“撑住!这图纸…这图纸就是…”
“就是禁锢你血脉之力的原型!那诅咒的蓝图!”赛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揭开血淋淋真相的沉重,如同审判的钟声。她纤细的手指带着刻骨的恨意,指向图纸上最核心、如同邪恶心脏般搏动着的枷锁节点——那节点由无数细小的、如同活体触须般蠕动的符文链条死死缠绕、禁锢而成,散发出令灵魂冻结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禁锢气息!“先知大人称之为‘原罪之核’!它并非为了守护,而是为了…彻底锁死某种‘进化’的可能!某种…被光辉议会视为禁忌的、融合万法、超越单一秩序的力量!”她的目光如同穿透灵魂的利剑,死死锁定雷恩痛苦扭曲的脸,“你的血脉,你的诅咒…就是这枷锁锁定的目标!议会…他们害怕它!所以他们要清除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包括追寻真相的先知派系!包括…你!”
轰!
赛琳的话语如同九天神雷,在狭小、压抑的祈祷室内猛烈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真相碎片,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凯恩如遭万钧重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碧蓝色的眼眸中,那早己布满裂痕的信仰支柱彻底化为齑粉!他出身的光辉家族所支持的秩序,他所认知的圣域基石,那引以为傲的守护力量,其根源竟是为了禁锢某种力量?为了维护议会的绝对统治?这颠覆性的、黑暗的真相让他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艾莉丝则飞快地操作着手臂上的微型光屏,一道微弱的扫描光束精准地扫过图纸的核心节点,又扫过雷恩剧烈波动、暗红光芒明灭不定的右臂魔纹。屏幕上瞬间弹出瀑布般的数据流,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值上。“能量图谱…高度吻合!相似度超过97%!这图纸描绘的禁锢核心结构,几乎就是雷恩体内诅咒魔纹的完美蓝图!这…这太惊人了!”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学术性”的极致震撼和一丝深切的恐惧,“议会…他们掌握了制造这种法则级诅咒的技术?还是…他们本身就是这枷锁的施加者?”
“制造?技术?”赛琳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悲愤的火焰,她惨然一笑,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本质的冰冷绝望,“不!他们只是窃取者!是背叛者!这枷锁…”她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戳穿那承载着沉重真相的古老图纸,“…最初是为了禁锢某个远比议会古老、也远比议会强大的存在!一个…被光辉议会污名为‘原罪’的…创世巨神!而你的血脉…”她的目光再次转向雷恩,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悲悯与宿命般的沉重,“…就是那巨神遗留在世间,被这枷锁死死缠绕、试图彻底湮灭的…火种!”
“混沌…巨神…”雷恩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磨碎骨血的痛楚。右臂的剧痛、灵魂深处的狂暴冲击、烬的警告、魔泉中惊鸿一瞥的庞大虚影、以及此刻这血淋淋摊开的图纸证据——所有的线索终于彻底重合!那被污名化、被议会背叛、被这枷锁禁锢的古老存在…就是自己血脉的源头!这图纸,就是施加在自己血脉之上的、最残酷的刑具设计图!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滔天愤怒、被背叛的冰冷以及同源血脉悲鸣的毁灭意志,如同酝酿到极致的灭世风暴在他胸腔内疯狂旋转、咆哮,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就在这颠覆灵魂的真相冲击、雷恩濒临彻底失控边缘的刹那——
嗡…嗡…嗡…
一阵低沉、如同巨大金属簧片高速震颤般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祈祷室腐朽的木地板下传来!声音沉闷而急促,带着一种冰冷的、被强行触动的警报意味,并且迅速增强,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众人的耳膜!
赛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不好!是‘秩序之耳’!我们被发现了!审判所的追踪共鸣法阵…这图纸…它本身就是一个最强的定位信标!”她猛地扑向墙壁一处不起眼的、刻着断裂天使羽翼浮雕的凹陷处,手指带着残影,如同弹奏死亡的乐章,快速点按了几下复杂的符文序列。
祈祷室后方,一面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石墙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重霉味、血腥气和地下水腥臭的狭窄石阶!那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吞噬着一切光线。
“快!从这里走!通往旧城区的废弃下水道!快!”赛琳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尖利破音,她抓起图纸胡乱塞回金属筒,抱着它第一个冲向那黑暗的入口,如同扑向最后的生路。
然而,还是晚了!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恐怖巨响!祈祷室那扇厚重的木门连同半面石墙,如同被无形的攻城巨锤正面轰中,瞬间炸裂开来!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朽木和浓密的烟尘如同毁灭的洪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刺目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净化圣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祈祷室,将浑浊的光线、漂浮的尘埃和赛琳展开的密道入口彻底吞噬!视野一片白茫茫的混乱!
烟尘弥漫中,三个高大、冰冷、覆盖着漆黑重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熔炉中爬出的魔神,带着无匹的威压,堵在破开的巨大豁口处!胸前的血色天平徽章在狂暴的圣光下流淌着粘稠刺眼的血光!为首者,正是刚才在街道上冷酷鞭打索伦老者、踹飞小女孩贝拉的那个审判骑士小队长!他覆盖着面甲的头盔下,两道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烟尘,精准地锁定了正冲向密道的赛琳,以及她怀中紧抱的金属筒!
“异端余孽!亵渎之物!”小队长的声音如同两块寒铁在疯狂摩擦,带着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束手就擒,接受净化!”他手中的符文长鞭高高扬起,鞭身上的荆棘符文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亮起幽蓝的毁灭光芒,毁灭性的秩序波动瞬间凝聚,鞭梢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和能量压缩而扭曲!
“拦住他们!”凯恩目眦欲裂,金色的发丝在能量风暴中狂舞!信仰崩塌的痛苦瞬间转化为守护同伴的决绝烈焰!圣域秘钥在他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璀璨金光!他一步踏前,脚下的石板寸寸龟裂!秘钥的光辉在他身前急速凝聚、拉伸,化作一面巨大的、由无数流动金色符文构成的、仿佛坚不可摧的法则之盾!断罪之刃同时铿然出鞘,剑身嗡鸣震颤,散发出撕裂黑暗、审判罪恶的凛冽白光!
艾莉丝反应更快,在墙壁炸裂的瞬间,数颗不起眼的金属小球己从她指间无声弹出!小球落地即爆,并非火光,而是爆发出足以瞬间致盲的刺眼强光和足以撕裂耳膜、扰乱感知的尖锐高频噪音!强光噪音弹!同时她手腕一甩,一道微弱的能量索如同灵蛇般缠向抱着维生平台的雷恩,试图将他强行拉向密道方向!
雷恩却在强光爆开的刹那,猛地抬起了头!
暗金色的眼眸中,那狂暴的血丝并未退去,反而沉淀、凝聚为一种熔岩般粘稠、足以焚毁万物的冰冷怒意!赛琳揭示的黑暗真相,血脉中那与图纸共鸣的枷锁剧痛,审判所追兵的冷酷杀意…这一切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彻底引爆了他胸腔内那口压抑己久的毁灭熔炉!
面对那堵在破口处、如同三座移动铁山般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审判骑士,面对那高高扬起、即将带来毁灭的符文长鞭,雷恩没有选择冲向那黑暗的密道。
他选择了——首面!
将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毁灭意志,化作这倾尽全力的一击!
右臂上,被臂环和艾莉丝能量场勉强压制的魔纹,在主人意志的主动牵引下,轰然爆发!
嗤啦——!
包裹右臂的厚实绷带瞬间被狂暴的、暗红色的毁灭能量撕扯成漫天飞舞的碎片!暗红色的、如同活体荆棘般狰狞扭曲的魔纹,彻底暴露在刺目的审判圣光之下!那魔纹覆盖了他大半条手臂,此刻正疯狂地蠕动、蔓延、如同亿万条饥饿的毒蛇苏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与混沌气息!圣光照射在魔纹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出缕缕带着硫磺味的黑烟,但魔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更加疯狂地扩张、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在手臂上形成一片蠕动的、暗红色的、仿佛通往深渊的图腾!
力量神心在他胸腔内以前所未有的、如同战鼓擂动般的速度搏动!毁灭的法则在血脉怒火的极致催动下彻底沸腾!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力量、所有被禁锢亿万年的悲鸣与反抗意志,灌注于那魔纹覆盖的右拳之中!
“吼——!”
一声如同受伤远古凶兽挣脱枷锁般的咆哮从雷恩喉咙深处炸开!声浪裹挟着毁灭的气息席卷而出!他一步踏碎脚下腐朽龟裂的地板,身体如同被毁灭之神投掷出的炮弹般射出!那燃烧着暗红魔纹、仿佛缠绕着地狱烈焰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发出鬼哭神嚎般恐怖尖啸的声势,无视了艾莉丝的能量索,无视了凯恩的光盾掩护,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要将眼前一切秩序枷锁、审判权威彻底砸成齑粉的狂暴意志,悍然轰向为首那名审判骑士小队长的面门!拳锋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高温熔化和扭曲,留下一道灼热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真空轨迹!
净化的圣光,审判的锁链,禁锢的图纸,无辜者流淌的鲜血,还有那缠绕在血脉之上的冰冷枷锁…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因果,在雷恩这凝聚了毁灭本源意志的狂暴拳锋之下,轰然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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