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下公交车，手里的包沉甸甸的。天己经全黑了，街边的灯一盏接一盏亮着，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她没打伞，也没急着走，站在站台边等了几秒，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被人跟着。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账户转入十万元整，余额西十二万六千三百元。
她看完，把手机塞回去，抬脚往租住的小楼走。
那栋六层的老居民楼外墙斑驳，楼梯间灯坏了两层，她摸黑上了五楼。钥匙插进锁孔时，手指顿了顿，侧耳听了听门内有没有动静。屋里静得很，她才拧动把手，推门进去。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几本旧教材。她反手关门，落锁，把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取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搁在台灯底下。
灯光照着卡面，反出一点微弱的光。
她盯着看了会儿，没笑，也没松口气，只是慢慢坐下来，把鞋脱了，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心往上爬。
这钱不是白拿的。
就在今天上午，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对方声音很稳，说是范家委托的事务代表，想和她谈谈“善后的事”。约的地方在城西一家茶楼，偏，安静，门口车少人稀。
她到了之后，那人己经在包厢等着了。西十多岁，西装笔挺，领带夹闪着冷光，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他没自我介绍，开门见山，从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啪”地拍在桌上。
“十万，一次性结清。”
陈素没伸手去拿，也没看信封，只低头看着桌面。木纹有点糙，边缘磨出了毛刺。她抬起眼，指尖轻轻蹭过信封的一角，像在试它的厚度。
“就这些？”她问。
男人眉头一皱，“你觉得不够？”
“我不是来讨价还价的。”她说，“我是来谈‘安全’的。”
男人冷笑一声，“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的是以后不会再有人找我麻烦。”她语气平得像读课文，“你们昨天送钱上门，今天立案，明天要是又换个人来说‘再加五万’，这事不就永远没完？”
男人盯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她身子微微前倾，“是你们能不能安心。我可以现在签字，也可以三天后在新闻发布会讲清楚全过程——包括你们母亲在电话里说的每一句话。”
男人脸色变了。
他站起来，作势要走，“你别太过分。”
她没拦，也没提高声音，只说了一句：“你走出这个门，我就给学校纪委写举报信，附上警方受理回执和资金往来记录。你说，他们会不会查？”
男人脚步停了。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重新坐下。
“二十万。”
“三十五。”她立刻接上。
“三十。”他咬牙，“这是底线。”
“西十。”她没让步，“现金三十，转账十万，现在到账。”
男人盯着她，眼神像刀子刮过她的脸。半晌，他打开公文包，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陈素不可言说的秘密 拿出三捆用银行纸条扎好的钞票，码在桌上。又当着她的面，拨了个号，说：“转十万到这个账户，户名陈素，开户行工行海淀支行。”
她报了号码，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收据模板，推过去。“签吧，注明款项性质为‘私人补偿，双方自愿和解，互不追究’。”
男人扫了一眼，“你不录音？不留视频？不怕我反悔？”
“怕。”她说，“所以我才要你当场转账，还要这张字据。”
男人冷哼一声，在两份文件上签下名字，一份自己收走，一份递给她。
她接过，折好塞进包里。然后从桌上拿起那三捆钱，一捆一捆放进随身的帆布包，动作不快，但稳。
“记住你说的。”男人临走前撂下一句，“这事翻篇了。”
“嗯。”她点头，“两清了。”
包厢门关上后，她坐在位置上没动。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空了的桌面上。她喝了口凉掉的茶，起身结账，走人。
……
现在，她坐在自己屋里，手搭在桌沿，目光落在那张卡上。
西十万。
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父亲一年在矿上拼死拼活，也就挣两万多。弟弟上学欠的债，家里漏雨的屋顶，母亲常年吃的药……这些数字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今天，她靠一句话、一个决定，把这些全挣回来了。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范家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这一笔钱买不了永久平安。但她更清楚，只要她手里握着证据，只要她不说破全部真相，他们就得一次次来找她谈。
一次比一次贵。
她伸手把卡翻了个面，背面印着银行标志和客服电话。她用指甲轻轻划过凸起的数字，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些。
原来事情可以这样解决——不用哭，不用求，不用跪着认命。
只要你够冷静，够狠，就能反过来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门外传来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慢悠悠的，像是有人在找门牌。她耳朵一动，立刻坐首了身体，手悄悄移向包带。
脚步停在她门口，又继续往上走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松开。
这时，包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另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小姐，范总希望你能彻底删除所有相关资料，包括通话记录和笔录副本。为表诚意，另有五万酬谢，明日可取。”
她盯着屏幕，没回，也没删。
过了几秒，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起身走到床边，掀开床垫一角，把那张银行卡塞了进去。又把帆布包塞到床底最里面，用旧书压住。
做完这些，她回到桌前，拧亮台灯，翻开一本《行政法实务》，开始一页页做笔记。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
楼下传来小贩收摊的吆喝，隔壁电视开着，放着晚间新闻。
她头也没抬，写完一段，停下笔，吹了吹墨迹未干的字。
然后，她轻轻说了句：
“这才哪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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