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把《行政法实务》翻到下一页，笔尖刚落纸，手机又震了一下。她没看，只把笔搁在桌角，起身走到床边，掀开床垫，手指碰到那张银行卡，硬的，还在原来的位置。她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桌前。
外面的风刮得更紧了，窗框咯吱响了一声。她伸手扶了扶台灯，灯泡闪了两下，稳住了。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不是那种轻轻拧动把手的声音，是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的，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半寸。陈父站在门口，头发乱着，脸上有道擦痕，衣服领子歪了，一只鞋还沾着泥。
他喘着气，嘴唇抖，“素啊……我……我闯祸了。”
陈素没站起来，也没问，只是把桌上的书合上，轻轻拍了拍封面，像是要把灰拍掉。她看着他，眼神不冷也不热，像在等一个早己预料的结果。
“说。”她说。
陈父往前挪了两步，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不敢抬头，盯着自己那只脏鞋，“我……我去村头打牌，认识了个女人……她男人前天找上门来，说她怀上了……要五万块，不然就要去镇政府告我……还要贴大字报，说我是干部家属搞破鞋……”
屋里一下子静下来。隔壁电视还在放新闻，声音断断续续：“……今年全省扶贫资金……重点倾斜滇东北地区……”
陈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很短，边缘整齐，昨天刚剪过。她记得清清楚楚，剪完后还用砂条磨了磨，怕写字时勾到纸。
她没说话，陈父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妈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不敢说……她要是知道了，非得病倒不可……”
“弟弟呢？”
“在同学家住着，我没让他回来。”
陈素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水壶边，倒了杯凉水递过去。陈父接过来，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裤子。
她又坐下，手指搭在桌沿，慢慢敲了两下，“你常去那个麻将馆？”
“就……就最近两个月……输了点钱，她请我喝过几次茶……后来……后来就……”
“她多大？”
“西十七……快西十八了。”
“有没有结婚证？”
“有……她男人是水泥厂的，退休了，脾气暴，前年还拿棍子打过人……”
陈素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旧教材上。最上面一本是《刑法总论》，书脊裂了，页脚卷着。那是她大一用过的，后来舍不得扔，一首留着。
她忽然笑了下，很轻，几乎听不见。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手里有点钱？”她说。
陈父猛地抬头，“你……你有钱？那你能不能先借我五万？等我缓过来……我一定还你……”
“不是借。”她说，“是我想怎么用它。”
陈父愣住。
“他们要五万，是因为觉得你能拿出来吗？”她问。
“不是……他们是觉得丢人，怕闹大……”
“那就对了。”她身子微微前倾，“他们怕事，范家也怕事。”
陈父没听懂，脸皱成一团。
“你惹的这事儿，本来跟我没关系。”她语气平，“可现在能变成有关系。”
“啥意思？”
“意思就是——”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如果让范家觉得，你这个‘丑闻’是上次那件事的后续，他们会愿意再掏一笔钱，来堵住所有人的嘴。”
陈父瞪大眼，“你要……你要拿这个去要钱？”
“不是要。”她说，“是让他们主动给。”
“可……可这是真的啊！我又没冤枉谁！”
“没人关心真假。”她看着他，“他们只关心有没有动静。只要动静够大，他们就得管。”
陈父哆嗦了一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陈素不可言说的秘密 “那……那要是被查出来是我自己在外面胡来……会不会连累你？你不是刚……刚安顿好？”
“不会。”她说，“因为我不会让他们查到源头。我会让他们相信，这件事是因为上次的风波没处理干净，导致有人趁机敲诈，而你是被牵连的受害者。”
“可……可我不是……”
“你现在是什么不重要。”她打断他，“重要的是，在他们眼里你得是什么。”
陈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陈素站起身，走到床边，再次掀开床垫，取出银行卡。她捏在手里，来回翻了两下，然后塞进内衣口袋。
“你今晚睡这儿。”她说，“明天哪儿都别去。手机关了，门锁好。要是有人来找你，就说你不在昭通。”
“那……那人家要是真贴大字报怎么办？”
“不会。”她说，“只要钱到位，对方就会收手。”
“可……可万一他们不信呢？”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证据。”她从包里抽出一张A4纸，是银行转账记录的打印件，“三十万现金，十万转账，白纸黑字。你说，一个普通学生，哪来的这么多钱？除非背后有人想息事宁人。”
陈父呆呆地看着那张纸，“你……你不怕他们反咬一口？说你讹诈？”
“他们不敢。”她说，“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事情公开，最先塌的是他们。”
窗外风声更大了，吹得窗户哐哐响。她走过去，用手抵住窗框，稳住它。玻璃上有道细缝，雨水正顺着往下流。
她回头看他，“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不准联系她，不准跟任何人说我回来过。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我来处理。”
“可……可妈那边……”
“我会编个理由。”她说，“就说我在学校申请到了助学金，顺便回家看看。你只需要闭嘴，照我说的做。”
陈父低下头，手指抠着裤缝，“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们姐弟……我……我就是一时糊涂……”
陈素没接话。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还赌吗？”
“不赌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了！”
“不是发誓的问题。”她说，“是你靠不住。”
陈父肩膀抖了一下。
“我知道你改不了。”她声音不高，“所以我不会指望你。这个家，从今天起，还是我来撑。”
她转身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一支新笔、一张信纸。笔帽拔下来，轻轻放在台灯旁边。她低头写了个标题：
**额外补偿申请**
下面一行字，她写得很慢，但一笔一划都很清楚：
“因前期事件余波未平，家属遭受不明人士恶意勒索，精神与经济双重受损，现提出追加补偿请求：伍拾万元整。”
写完，她停了几秒，又在下方补了一句：
“款项用于安抚亲属、消除影响、重建生活秩序，望贵方尽快回应。”
她把纸折好，放进随身包的夹层。拉链拉上的声音很轻，但很干脆。
陈父坐在地上，头垂着，像一截枯木。
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床边，把帆布包从床底拖出来，检查了一遍，确认钱还在。然后她坐回桌前，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停了三秒。
她没按下去。
而是先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又取出SIM卡，用指甲刮了刮金属面，再重新装回去。
做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
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喂？”
她开口，语气平稳：“我是陈素。有件事，需要你们重新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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