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月光像碎银洒在西郊山林，松树枝影晃得像鬼魅的手。苏清婉提着盏遮光琉璃灯，脚步轻得踩不碎腐叶——她的暗哨阿七失联了。阿七是萧煜安插在沧州驿站的眼线，专盯秦昭的粮草动向，昨日还传信说“秦府黑衣频繁出入”，今日却断了消息，只在联络点的老槐树下留了个“危”字血印，印边还沾着点淡青色粉末。
穿过松树林，前方出现间废弃猎人木屋，屋顶破了个大洞，月光漏进去，照见地上暗红的血迹。苏清婉握紧袖中三寸银针，推开门时，血腥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木屋中央，阿七趴在地上，胸口插着柄缠黑布的短刀，刀柄刻着半朵墨兰；他的右手蜷缩成拳，指甲缝里卡着点淡青色粉末——和秦昭玉佩、北狄密信上的墨兰粉一模一样。
“谁在外面？”苏清婉刚要拔下短刀，窗外突然传来“咔嚓”声，五名黑衣人从树后跳出，手里的长刀淬着蓝汪汪的毒，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反应极快，掀翻木桌挡下第一刀，同时摸出三枚银针，首射为首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偏头躲开，长刀劈断木桌，木屑飞溅。苏清婉借着月光往后退，脚腕却被树根绊住，眼看长刀要劈到肩头，她猛地往地上一滚，从靴筒摸出柄三寸短匕，划向黑衣人的小腿——黑衣人吃痛倒地，她趁机冲出木屋。
躲进老槐树后，苏清婉喘着粗气，琉璃灯落在草丛里，光正好照到块青铜令牌：巴掌大小，正面刻着墨兰缠狼头，背面是个模糊的“影”字，边缘还沾着阿七的血迹。“是影卫令牌？可阿七是萧煜的人。”她捡起令牌，突然注意到地上的脚印：鞋码西十，鞋底是“人”字纹，鞋跟有个月牙形缺口——这缺口她太熟了，秦昭常穿的墨色云纹靴，去年宫宴时被门槛磨出的就是这种缺口！
“秦昭怎么知道阿七的位置？”苏清婉刚把令牌塞进袖中，黑衣人又追了上来。她握紧短匕准备迎战，远处却传来“咻”的一声——羽箭射中为首黑衣人的肩膀，箭尾还沾着玄色丝线。
羽箭刚落，一道玄色身影从树后跃出，是萧煜。他穿玄色劲装，腰间挂着鸾鸟佩，手里的长弓还绷着弦，箭筒里剩三支箭。“躲好！”他话音未落，又射出一箭，正中第二名黑衣人的手腕，长刀“哐当”掉在地上。
苏清婉依言躲在树后，看着萧煜的动作：他的箭法极准，每箭都射在非致命处，却能让人失去行动力。五名黑衣人很快被制服，萧煜的暗卫从树后走出，用铁链把人绑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苏清婉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袖口——那里沾着块指甲盖大的暗红血迹，边缘整整齐齐，不像打斗溅落，倒像蹭在硬物上的。
萧煜收起长弓，语气平淡：“暗卫查到有人要对阿七动手，就过来看看。”他伸手想扶她的胳膊，“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苏清婉轻轻避开，“暗卫从哪查到的消息？阿七的联络点只有我们俩知道。还有，你袖口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萧煜的手顿在半空，沉默片刻：“消息来源还在查，血迹是刚才打斗蹭到的。”他的眼神飘向远处山林，显然没说实话。
“打斗蹭的血迹，边缘不会这么齐。”苏清婉盯着他的袖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七会出事？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萧煜的脸色沉了些：“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先把黑衣人带回地牢审问。”他转身对暗卫吩咐，“看好他们，别让咬舌自尽。”
暗卫押着人离开后，萧煜走到苏清婉身边，语气软了些：“清婉，有些事现在不能说，但我绝不会害你。”
苏清婉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她看不懂的复杂。她没再追问，只是握紧袖中的令牌——萧煜的隐瞒、秦昭的靴印、影卫令牌，像团乱麻缠在心头。
子时的相府静得只剩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苏清婉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卧房的灯亮着——窗纸映着柳如烟的身影。
推开门，柳如烟正蹲在地上翻药箱，当归、黄芪散了一地，手指还抠着书桌下的暗格。“姐姐，你在找什么？”苏清婉的声音带着冷意。
柳如烟猛地回头，脸色苍白，手里攥着个纸包，里面是淡青色墨兰粉：“我……我找止咳药，母亲最近总咳嗽。”
“找止咳药要翻我的暗格？”苏清婉打开暗格——里面的令牌不见了！“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青铜令牌？”
柳如烟的手往袖中缩：“我没拿……我就是来借药的。”
“借药会把药箱翻乱？会撬我的暗格？”苏清婉提高声音，“是不是你告诉秦昭阿七的位置？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柳如烟突然情绪失控，抓起桌上的青花缠枝瓶砸在青砖上，瓷片溅到苏清婉的裙摆，留下淡青粉末印，“你什么都瞒着我！你和萧煜查宫火案、查秦昭，从来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累赘？”
苏清婉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有危险。秦昭连阿七都杀了，我怎么敢让你卷进来？”
柳如烟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怕相府出事……父亲最近总去秦府，我看到他和秦昭的父亲密谈，我怕他们做了错事。”
苏清婉刚要说话，柳如烟的袖口掉出片青铜碎片——边缘的墨兰纹和令牌一模一样！柳如烟飞快地捏住碎片塞进袖中，指节泛白：“我……我先回房了。”
看着她的背影，苏清婉捡起瓷片，上面沾着墨兰粉。她摸着暗格的边缘，心里疑云重重：柳如烟为什么藏令牌碎片？父亲和秦家密谈什么？萧煜的袖血从哪来？还有那枚“影”字令牌，背后的组织到底是谁？
窗外的月光洒在碎瓷片上，泛着冷光。苏清婉握紧袖中的令牌，突然觉得，这场围绕墨兰、令牌和宫火案的迷局，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藏在暗处的人，己经开始动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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