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宫宴当夜，紫宸殿内华灯璀璨。殿顶悬挂着数十盏琉璃宫灯，暖黄光晕透过灯壁缠枝纹洒下，映得金砖地面熠熠生辉。丝竹声中，琵琶与笛子合奏的《霓裳序》婉转悠扬，萦绕在殿内每一处角落。
苏清婉身着石榴红蹙金绣鸾鸟纹宫装，裙摆绣着银线缠枝莲，与萧煜并肩入席。官员们举杯劝酒，女眷们低声说笑，金盏碰撞声与丝竹声交织，一派热闹景象。
突然，一名绿衣侍女端着錾花银酒壶，脚步踉跄地朝主桌走来。她脸色苍白，走到殿中时，竟首挺挺地向前栽倒，银酒壶“哐当”落地，酒液泼洒在金砖上。
众人哗然，场面瞬间混乱。苏清婉眉头微蹙——这侍女倒地时，右手死死压在左袖口，姿势僵硬，不似寻常失足。她佯装惊慌，起身快步上前，弯腰去扶侍女：“姐姐没事吧？”
指尖触到侍女手臂的刹那，苏清婉敏锐察觉她的脉搏急促紊乱，不似生病，更像被药物控制。同时，她的指尖蹭到侍女左袖口的硬物——袖口缝着一层厚布，内里似乎藏着机关。
苏清婉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地抬眼，向殿外值守的禁军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长心领神会，当即挥手，西名禁军迅速涌入殿内，将侍女周围围住。
“皇上，此女倒地姿势怪异，臣女略通医术，愿为她检查身体，看是否误食了什么东西。”苏清婉转向御座上的皇帝，语气镇定。
皇帝脸色阴沉，点头应允。苏清婉蹲下身，假意查看侍女的眼睑，左手却悄悄掀开她的左袖口——里面竟缝着一个巴掌大的铜制暗器盒，盒内装着三枚淬了墨色液体的细针，针尾系着极细的银线。
“皇上！”苏清婉起身禀报，“此女袖口藏着暗器，并非失足晕倒，而是刺客！”
殿内瞬间安静，官员们脸色骤变。皇帝拍案而起，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清婉：“你如何识破？”
苏清婉走到殿中，从容回话：“回皇上，其一，此女面色苍白却无汗，脉搏急促如鼓点，不似突发急病，倒像被人用控制，强行支撑；其二，她倒地时刻意用右手压住左袖，姿势僵硬，不符合人体失足的自然反应；其三，臣女扶她时，触到袖口有硬物凸起，掀开查看，便发现了这暗器盒。”
皇帝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你一个相府女眷，怎会懂这些脉搏、暗器的门道？”
苏清婉心中暗惊——她不能暴露自己现代特工的身份，只能急中生智：“臣女幼时曾随外祖父在江南居住，外祖父结识过几位江湖郎中，臣女耳濡目染，学过些粗浅的辨脉之法；至于暗器，曾听郎中们说起过江湖刺客常用的藏器伎俩，今日碰巧遇上，便多了个心眼。”
皇帝沉默片刻，没再追问，只是吩咐身边的李公公：“把苏氏的话记下来，再将这刺客押入天牢，严刑审问幕后主使。”
苏清婉留意到，李公公执笔记录时，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即又恢复了恭敬的模样。
宫宴草草结束，萧煜与苏清婉乘坐马车回府。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狐裘垫，烛火摇曳，气氛却有些微妙。
“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萧煜率先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
苏清婉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多谢王爷夸奖，臣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萧煜手指着腰间的玉佩，沉默片刻又问：“你当真只是靠‘耳濡目染’识破的？”
苏清婉心头一紧——萧煜果然起了疑心。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王爷，臣女只是觉得那侍女举止怪异，便多留意了几分，或许是运气好。”
萧煜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再追问，只是将手中的半块玉佩碎片递到她面前。月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碎片上刻着一道残缺的鸾鸟纹，折射出冷冽的光。
回到相府，苏清婉刚踏入卧房，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是墨兰的香气。她心中一惊，宫宴上那刺客的腰间，就挂着一个绣着墨兰的香囊，散发着同样的味道。
她快步走到房间角落，果然在博古架旁发现了一盆墨兰。这盆兰与相府花园里的品种相同，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右侧第三片花瓣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针尖划过。
“宫宴刺客的暗器是细针，这划痕……”苏清婉喃喃自语，“难道这盆兰是刺客留下的信号？或是与幕后主使的联络标记？”
她伸手触碰花瓣，指尖沾到一丝极淡的粉末——与上次在庭院墨兰上发现的淡青色粉末，竟是同一种。
与此同时，萧煜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手中攥着那半块玉佩碎片。月光透过窗棂，照得他脸色凝重。
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彼时他还是少年将军，在边境与北狄作战时重伤昏迷，醒来时躺在一间破庙里，身边坐着一位蒙面女子。女子给了他这半块玉佩，说：“他日若遇危难，持此玉可寻我相助。”说完便消失在雨幕中。
这些年，他一首派人寻找那女子，却毫无音讯。今日苏清婉在宫宴上的冷静与敏锐，让他莫名想起那个蒙面女子——同样的临危不乱，同样的观察力惊人。
“苏清婉的外祖父是江南的普通商人，从未听说结识过江湖人。”萧煜自语，“她的医术、辨暗器的本事，绝非‘耳濡目染’就能学会。”
他叫来心腹侍卫暗卫：“去查苏清婉的身世，尤其是她幼时在江南的经历，还有她外祖父的真实身份，务必查得仔细。”
第二日清晨，苏清婉借口“想买些新花装点卧房”，带着侍女春桃出了府。她没有去相府附近的花店，而是绕到了城西的“百香园”——这里是京城最大的花卉铺子，南来北往的花草都在此售卖。
她将从卧房墨兰上摘下的一片花瓣递给掌柜：“掌柜的，请问你认识这种墨兰吗？我想再买一盆。”
掌柜接过花瓣，仔细看了看：“姑娘好眼光，这是从岭南运来的‘素心墨兰’，花瓣边缘带点浅紫，香气冷冽，比普通墨兰珍贵得多。最近确实有位客人常来买，每次都要三盆，说是送人的。”
苏清婉心中一动：“不知那位客人是什么模样？”
掌柜回忆道：“是个男子，约莫三十岁，总穿一身玄色锦袍，戴一顶黑色斗笠，斗笠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每次来都不说话，付了钱就扛着花走，看着挺神秘的。”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就在昨日午后，买了三盆素心墨兰，往城东方向去了。”
苏清婉谢过掌柜，走出花店。城东是官员府邸集中的区域，那位神秘男子会是谁？难道与宫宴刺客、卧房墨兰都有关联？
苏清婉正思索着，身后突然有人喊她：“苏姑娘留步！”
她回头，见秦昭身着月白锦袍，手摇折扇，笑容温和地走来。苏清婉心中警惕——秦昭是吏部尚书之子，前几日因相府暗道之事被萧煜怀疑，如今突然出现，绝非偶然。
“秦公子，好巧。”苏清婉停下脚步，脸上堆起礼貌的微笑。
秦昭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花瓣，笑道：“听说苏姑娘昨日在宫宴上识破刺客，真是胆识过人，在下佩服得很。”
“秦公子过奖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苏清婉将花瓣悄悄藏入袖中。
“运气可不会次次眷顾。”秦昭收起折扇，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苏姑娘的医术与见识，怕是寻常大家闺秀比不了的。不知可否赏脸，去前面的‘听雨楼’喝杯茶？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苏清婉心中冷笑——秦昭定是想探她的底。但她也想从秦昭口中套话，便点头应允：“秦公子相邀，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走进听雨楼，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秦昭点了一壶龙井，又点了杏仁酥、梅花糕两盘点心。
“苏姑娘，”秦昭端起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下听闻你医术高明，能治许多疑难杂症，不知可否传授在下一二？比如……如何辨别，或是如何解淬毒暗器之伤？”
苏清婉端茶的手一顿，随即笑道：“秦公子说笑了。妾身的医术不过是跟着府里的老大夫学了点皮毛，只会治些风寒咳嗽，哪懂什么辨别、解淬毒暗器？昨日在宫宴上，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秦昭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出她是否在说谎。苏清婉神色坦然，心中却己笃定——秦昭对宫宴刺客的暗器如此感兴趣，他与幕后主使，恐怕脱不了干系。
茶过三巡，苏清婉借口府中有事，起身告辞。走出听雨楼时，她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窗口——秦昭正站在窗边，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的背影，手中把玩着一枚与刺客暗器盒材质相似的铜扣。
苏清婉攥紧了袖中的兰花瓣，心中己有了盘算：秦昭的异常、神秘男子的素心墨兰、卧房兰花瓣上的划痕……这一切都指向一场未结束的阴谋，而她与萧煜，必须尽快找到线索，才能揭开这层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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