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敲落最后一丝寂静，相府东跨院书房的烛火还亮着。苏清婉坐在梨木案前，指尖捏着张粗麻密报——纸角沾着的不是沙尘，是混着暗红血渍的沙场土，字迹潦草得几乎要冲破纸页，勉强能辨出“北狄十万骑兵突袭东境”“黑水河防线半日告破”“粮草告急”几个关键句。
她的指尖刚划过密报中段，突然顿住：有三个字被朱笔涂得漆黑，连纸纤维都翻了起来，边缘却还留着“黑”字的撇画、“水”字的竖钩——分明是“黑水河”！“为什么要涂掉黑水河？”苏清婉皱眉，猛地展开案上的东境地图——黑水河是东境唯一的水路粮草道，一旦被北狄控制，前线三万士兵就会断粮。
她想起现代军事书里的“声东击西”战术：“北狄明着打黑水河，会不会是想引开萧煜的主力，实则去抢沧州的粮草库？”念头刚落，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煜走了进来——玄色劲装的下摆沾着夜露，发梢滴着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手里还攥着个温热的铜壶。
“还没睡？”他把铜壶放在案上，倒出杯热茶递过来，“暗卫说你收到急报，我从王府赶过来的。”
苏清婉接过茶，指尖碰到他的手，凉得像刚摸过冰：“你看这密报，‘黑水河’被人涂了，北狄突然增兵，会不会是冲沧州的粮草来的？”
萧煜俯身盯着密报，手指点在地图上“沧州”二字——那里用红笔圈着个小圈，是东境最大的粮草库：“我也是这么猜的。沧州存着前线三个月的粮草，要是被抢，仗就没法打了。”他抬头看苏清婉，眼神里没了往日的防备，多了几分依赖，“我明天一早就去前线，京里得靠你——盯着秦昭，他肯定会趁乱搞事。”
苏清婉点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两人的影子在烛火下叠成一团。之前因隐瞒而生的隔阂，在边关生死面前，悄悄融成了彼此信任的温度。
次日正午，相府临时医馆里满是药香。苏清婉蹲在地上分类药材：左边堆着捆成小把的三七（每把约五两，够治十个箭伤），中间竹篮里装着晒干的金银花（消炎用，得够熬五十锅药），右边布包里是切好的续断（治骨伤，码得整整齐齐），几乎占了大半个药房地面。
“妹妹，你疯了？”柳如烟突然闯进来，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声音带着哭腔，“现在边关打仗，你把相府库房的药材全搬出来，要是被秦昭抓住把柄，说我们私通前线，相府满门都得受牵连！”
苏清婉首起身，手里还攥着把三七：“前线士兵中了箭，没止血药就只能等死。这些药材堆在库房里会发霉，用来救人才能算数。”
“可秦昭最会抓把柄了！”柳如烟的眼圈红了，声音软下来，“父亲最近天天去秦府，我昨天路过书房，听见他和秦昭的父亲说‘家里有本《行军医典》，能治箭伤感染’，秦昭还想借来看……我真怕父亲被他们骗了。”
苏清婉心里一动——《行军医典》是外祖父提过的医书，据说里面记载着战场急救的秘方。话还没问出口，院外传来脚步声，萧煜的暗卫提着两个樟木箱进来：“苏姑娘，王爷让我送药材来，里面有二十两天山雪莲粉、五十张金疮药，都是治箭伤的急用货。”
苏清婉打开木箱，雪莲粉的清香飘出来，心里一暖——萧煜忙着调兵，还记着她缺药材。柳如烟看着箱子，没再阻拦，只是轻声说：“妹妹，你得小心，秦昭盯着咱家的医书呢。”
子时的月光洒在相府庭院，墨兰花瓣落在青砖上，像撒了层碎雪。苏清婉刚从医馆回来，就看见秦昭站在墨兰树下——月白色锦袍的下摆扫过花瓣，手里的折扇摇得慢悠悠，扇面上的墨兰纹在月光下晃，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苏姑娘，这么晚还在忙药材的事？”他走上前，语气带着假惺惺的关切，“听说你要支援前线，真是有心了。对了，你有没有快速治箭伤的方子？比如能立刻止血、还不影响打仗的。”
苏清婉心里一警——他是想偷急救方子！“我就会些普通的止血法，外祖父没教过特别的方子。”她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往卧房走。
秦昭快步跟上，刚跨进院门门槛，突然脚一绊，袖中掉出张纸，飘落在墨兰花瓣上。他慌忙去捡，可苏清婉己经看清了——纸上用墨笔写着“麻沸散”三个字，旁边画着曼陀罗花的图谱，边缘沾着点淡青色粉末，和墨兰花瓣上的粉末一模一样，连颗粒大小都没差！
“秦公子还研究麻药？”苏清婉故意问。
秦昭的眼神闪了下，把纸塞进袖中，指尖都在抖：“就是随便看看医书。时辰不早，我先走了。”他转身就走，折扇忘了摇，脚步比平时快了一倍——像被抓包的小偷，连装镇定的力气都没了。
苏清婉捡起地上的墨兰花瓣，指尖捻着那点淡青色粉末，心里的疑云越积越重：秦昭要箭伤方子，还偷研究麻沸散，又盯着《行军医典》，他分明是想在药材上动手脚——说不定是想把麻药换成毒药，让前线士兵治伤时送命！
回到卧房，她刚把密报、医典、麻沸散残页的线索记在纸上，就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翻页声。苏清婉猛地摸向袖中的银针，悄悄走到窗边——月光下，一道黑影正趴在窗台上，手里拿着本她白天翻看的《急救方》，腰间挂着个墨兰佩饰，和秦昭药箱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黑影见她看来，立刻翻上墙消失了。苏清婉握着那张记满线索的纸，指尖冰凉：萧煜明天就要去前线，秦昭不仅盯着粮草、医书，还派人监视她，这场仗，不仅要在边关打，在京里，更要和秦昭的阴谋死磕。可她不知道，那本《行军医典》，早己被父亲悄悄送给了秦昭。
夜色渐深，院中的墨兰在风里晃，花瓣上的淡青色粉末落在地上，像条无声的线索，引着她往更深的阴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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