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军营浸在奶白色浓雾里,北狄骑兵的马蹄声从三里外传来,像钝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苏清婉刚从伤员帐篷出来,指尖还沾着止血粉的细粒,就听见副将嘶哑的呼喊:“苏姑娘!王爷中箭了!箭上有毒!”
她冲进主帅营帐时,萧煜躺在行军床上,玄色劲装的胸口被血浸成深褐,一支带倒钩的狼牙箭插在左胸,箭尾裹着的黑布还在微微颤动。盏油灯悬在帐顶,光忽明忽暗,照得他脸色比帐外的雾还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箭尖淬了‘七日毙’,半个时辰内不拔箭清创,神仙也救不活。”老军医跪在床边,手抖得连银镊子都握不住,“可倒钩会撕烂血管,军营里没有能止这么大出血的药……”
苏清婉没说话,弯腰从药囊里翻出物件:先把青铜手术刀放进盛着烈酒的粗瓷碗,酒里泛起细密的气泡;再取出三枚银针,快速扎进萧煜胸口的“膻中”“气海”两穴——银针刺入半寸,他的呼吸才稳了些;最后托着块叠了西层的干净棉布,按在箭伤周围。
“这是现代的压迫止血法,能减少拔箭时的出血量。”她对老军医说,声音稳得不像在生死关头,指尖却在抖——油灯的光落在萧煜皱紧的眉头上,让她想起三年前的阿凯:那次任务,阿凯中枪时也是这样皱眉,说“清婉,你快撤”,最后却没撑过手术台。
“清婉……”萧煜突然睁开眼,虚弱地抬起手,指尖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带着战场的凉意,“我信你。”
这句话像定海神针。苏清婉深吸一口气,捏紧手术刀,对准箭尾周围的皮肉轻轻划开——刀刃切开皮肤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帐外的马蹄声。她用镊子夹住箭尾,腕子猛地一用力,带毒的狼牙箭“噗”地拔出,鲜血瞬间涌透棉布。
“撒止血粉!”苏清婉喊着,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伤口。老军医立刻递来药粉,她均匀地撒在渗血处,再用纱布一圈圈缠紧。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北狄的炮火炸在营外,帐顶的帆布震得往下掉灰,油灯晃得差点砸下来。
“得转移到地下密室,这里不安全。”苏清婉扶着萧煜坐起来,他的头靠在她肩上,呼吸温热地洒在她颈间,手却始终攥着她的手腕,没松过。
密室里的烛火更暗,萧煜昏过去前,指尖还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下。苏清婉坐在床边,看着他攥紧的手,心里又暖又酸——穿越到这个时代两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把信任刻进掌心,让她觉得不是在独自漂泊。
次日寅时,浓雾还没散,柳如烟提着食盒往苏清婉的帐篷走。食盒里是温着的小米粥,她怕粥凉了,特意用棉絮裹了三层,路过秦昭的帐篷时,脚步却突然顿住——帐里传来压低的对话声,像毒蛇吐信。
“苏清婉的止血手法太怪,普通药粉止不住的箭伤,她敷完半个时辰就不渗血了,肯定有秘方。”是秦昭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焦躁,“你再去扒她的药囊,哪怕偷出一点药渣也行!”
“公子,不行啊!萧煜的暗卫盯着她的帐篷,我昨晚刚靠近就被发现了。”另一个声音刻意变了调,像捏着嗓子说话。
“废物!”秦昭的声音突然拔高,“再过七日就是北狄的交粮日!找不到她的秘方,我们怎么在粮草里下毒?怎么趁乱控制前线伤员?”
柳如烟的心跳撞得胸口发疼,食盒差点掉在地上。她悄悄绕到帐篷侧面,透过帆布的破缝往里看——秦昭坐在桌前,面前堆着十几本医书,手里的《本草秘要》翻到“止血”那一页,指尖在“曼陀罗”三个字上划来划去;桌角的火盆里,烧到一半的纸灰还冒着青烟。
突然,秦昭猛地抬头看向帐门:“谁在外面?”
柳如烟吓得往后退,转身就跑,却听见帐里传来“刺啦”一声——是纸张被撕碎的脆响。她回头瞥了眼,只见秦昭抓起一本蓝封皮医书扔进火盆,火舌瞬间舔舐着书页,映得他脸上的冷笑像淬了毒。
等秦昭带着人离开,柳如烟才敢绕回来,从火盆里捡起一块没烧透的残页。残页边缘焦黑,上面“七日”两个字墨色浓重,像滴在纸上的血;旁边画着药方,曼陀罗、附子、乌头……全是剧毒药材,最后一行小字清晰可辨:“涂于箭镞,中者七日毙”。
“他要杀王爷,还要害前线的士兵……”柳如烟攥紧残页,指节泛白,食盒里的粥凉透了也没察觉——她之前信了秦昭的花言巧语,差点帮他骗苏清婉,现在必须把真相说出来,可又怕苏清婉怪她糊涂。
戌时的雾散了些,月光漏进营地,把帐篷的影子拉得很长。柳如烟捏着残页,在苏清婉的帐篷外徘徊了三圈,才鼓起勇气掀开帐帘。
帐里,苏清婉正坐在床边给萧煜换纱布,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娃娃。“姐姐?你怎么来了?”她回头,看到柳如烟手里的残页,眼神顿了下。
柳如烟把残页放在桌上,手指绞着帕子,声音发颤:“清婉,对不起……之前我不该信秦昭的话,还跟你吵架。今天我听到他说,要在交粮日下毒,还要找一本叫《神农秘典》的医书,说那本书里有能控制人的法子。”
苏清婉拿起残页,指尖蹭过“七日”二字,脸色沉下来:“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之前送毒人参,现在又搞毒箭,全是冲着我们来的。”
“还有!”柳如烟突然想起什么,往前凑了凑,“父亲书房里有本古医书,封皮上是外祖父手书的‘神农’二字,我小时候偷偷翻看过一次,里面画着好多奇怪的药方,父亲说那是外祖父的遗物,不让任何人碰。”
苏清婉心里一动——外祖父的医书!之前柳如烟提过的《行军医典》,现在又冒出《神农秘典》,这两本书说不定就是解开秦昭阴谋的钥匙。她从抽屉里摸出一小包梅子干,递到柳如烟手里:“还记得小时候吗?你爬树摘梅子摔下来,膝盖擦破了,我用草药给你敷,你还说以后要跟我一起学医。”
柳如烟捏着梅子干,眼眶红了:“那时候我总跟你抢糖吃,你从来都让着我。这次我一定帮你,明天一早就回相府,把《神农秘典》偷出来!”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风吹过草叶。苏清婉猛地看向帐门,油灯的光映出一道黑影,那人腰间挂着块玉佩,墨兰缠狼头纹在月光下闪了下,瞬间就消失在帐外的阴影里。
“是秦昭的人!”柳如烟吓得抓住苏清婉的胳膊。
苏清婉攥紧残页,眼神冷下来:“他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还有七天就是交粮日,我们得赶在他前面拿到医书,不然不仅王爷危险,前线的三万士兵也会遭殃。”
月光透过帐缝照在残页上,“七日”两个字像催命符,压得人喘不过气。苏清婉知道,这七天就是生死线,秦昭布的网己经收紧,而他们手里的唯一破局钥匙,就在那本藏在相府的《神农秘典》里。
柳如烟走后,苏清婉坐在床边,看着萧煜的脸。他还没醒,却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手指轻轻动了动,攥住了她的衣角。她俯身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这温度是她现在唯一的慰藉。
她又拿起残页,反复看着上面的毒药方,突然想起秦昭袖口的纹样——上次在茶楼,他月白色锦袍的袖口上,暗金线绣的正是墨兰缠狼头,和北狄密信上的狼头印章一模一样。“他不仅和北狄勾结,还想借毒控制前线,趁机夺权篡位。”苏清婉喃喃自语,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秦昭说的“交粮日”,说不定是想在粮草里掺毒,让士兵们中毒失去战斗力,再引北狄骑兵入关。
“苏姑娘!王爷醒了!”帐外传来副将的声音。
苏清婉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边。萧煜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模糊,却准确地抓住她的手:“清婉……秦昭那边……你要小心……他和北狄……有勾结……”
“我知道,你先好好养伤。”苏清婉握着他的手,声音放软,“姐姐明天就回相府拿《神农秘典》,我们一定能破了他的阴谋。”
萧煜轻轻点头,又昏了过去,手却始终没松开她的。苏清婉坐在床边,心里的弦绷得更紧——秦昭的人在暗处盯着,七日时限越来越近,医书还没到手,而她不知道,秦昭己经派人提前去了相府,等着柳如烟自投罗网。
与此同时,营外的山坡上,秦昭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块羊脂白玉佩,正是柳如烟在林子里捡到的那枚。月白色锦袍袖口扫过草叶,暗金线的墨兰缠狼头纹闪着冷光。他身后的黑衣人递上一封封口的信,信封上盖着北狄的狼头印章,字迹潦草:“七日交粮日,以毒箭为号,共取沧州。”
秦昭看着苏清婉的帐篷,嘴角勾起冷笑:“苏清婉,《神农秘典》是我的,这天下也是我的。七日之后,你们都得死。”
夜风卷着草叶掠过,把他的话吹进黑暗里。苏清婉还不知道,她和柳如烟以为的“破局钥匙”,其实是秦昭早就布好的另一个陷阱——《神农秘典》的最后几页,藏着能让人失去神智的“控心散”配方,而秦昭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兵权,还有这本医书里的控心之术。
七日的倒计时己经开始,一场围绕着医书、毒计和生死的较量,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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