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露水凝在相府花园的青石板上,踩上去发滑。紫藤花架下的六角凉亭里,柳如烟攥着封折叠的麻纸信,指节泛白。她穿件月白色襦裙,裙摆沾着草叶和泥点,显然是从后门翻墙进来的,见苏清婉走近,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清婉,这是从父亲书房暗格里偷拿的,上面说北狄主将拓拔烈,和苏家是过命的交情。”
苏清婉接过信,指尖触到麻纸的粗粝纤维——炭笔字迹深黑,写着:“拓拔烈与苏家长兄苏振,永熙三年共守雁门关,苏振曾救其性命;今北狄来犯,持‘墨兰佩’见之,可缓兵三日,为沧州争取备战时间。”信尾无署名,只画了朵半开的墨兰,花瓣边缘带着尖刺。
“父亲知道你拿了信?”苏清婉追问,注意到柳如烟的目光反复瞟向凉亭外,右手无意识地绞着裙角。
“我不知道。”柳如烟的声音压得更低,“偷拿时父亲突然回房,我躲在屏风后,只听见他说‘那人要是知晓,会灭了苏家满门’,其他的没听清。”
“那人是谁?”苏清婉刚问完,远处就传来侍卫的脚步声,灯笼光在竹林里晃悠,越来越近。
柳如烟瞬间慌了,手里的信差点掉在地上。苏清婉立刻拉过她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腕脉上,对着走近的侍卫扬声说:“我姐姐肝郁气滞,夜夜失眠,我带她来凉亭透气诊脉。”
侍卫停在亭外,疑惑地打量柳如烟。苏清婉接着说:“你们看,她脉弦紧,正是肝气不舒的症候。对了,今夜月晕环日,明日定有大雨,库房的甘草和当归怕潮,你们快去搬到干燥的偏房。”
侍卫们一听药材要受损,连忙点头:“谢苏姑娘提醒,我们这就去!”转身快步离开。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柳如烟才瘫坐在石凳上,抓着苏清婉的胳膊:“这信不能让父亲和秦昭知道,不然我们都活不成。”
苏清婉握紧信,心里打了个结:北狄主将和苏家有旧交?“墨兰佩”是什么物件?父亲忌惮的“那人”又是谁?她看着柳如烟苍白的脸,知道姐姐还有隐情,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点头:“我会查清楚,绝不连累你。”
柳如烟走后,苏清婉回到卧房,反复信尾的墨兰图案——这纹样和秦昭玉佩上的分毫不差,难道父亲、秦昭、北狄主将之间,藏着扯不清的关联?
第二天午时,阳光透过藏书阁的雕花窗,在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苏清婉踩着木梯,在顶层书架上翻找——她要找苏家宗谱,查清永熙三年的旧事,以及苏振与拓拔烈的渊源。
书架积着半指厚的灰,她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终于摸到本封面残破的线装书,封皮上“苏氏宗谱”西个篆字褪成浅黄,书页边缘发脆,一碰就掉渣。
刚把宗谱抽出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苏姑娘也来寻书?”是秦昭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
苏清婉心头一紧,迅速把宗谱压在《千金方》下面,转身笑道:“最近研究‘七日毙’的解药,想找些古籍参考。秦公子找什么?”
“《孙子兵法》。”秦昭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她手边的书,在《千金方》上停顿两秒,“若需医书,我可让太医院的朋友送几本珍稀孤本过来。”
“多谢秦公子,不必了。”苏清婉一边说,一边假装整理书架,将宗谱对折,塞进宽袖的夹层里——宗谱薄,刚好能藏住。
秦昭没再多问,抽走一本《孙子兵法》就离开了。苏清婉等他走后,抱着宗谱快步回卧房。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宗谱,里面按辈分记录着苏氏族人的生平,翻到永熙三年那一页,字迹突然潦草:“长房苏振,与北狄将领拓拔烈共守雁门关,击退三万敌兵;同年冬,以‘通敌’罪赐死,家产抄没,妻小流放,宗谱自此残缺。”
“苏振是外祖父的亲哥哥?”苏清婉心里一震,继续往后翻,最后一页突然掉出张泛黄的纸笺——边缘被水浸得发皱,字迹模糊,只能看清:“永熙三年,皇室叛变,苏氏握证,墨兰佩藏于……阁”,末尾的字被撕去,只剩个“阁”字的残笔。
“墨兰佩!”苏清婉猛地想起密信里的物件,难道这玉佩就是苏振留下的证据?“阁”字会不会指藏书阁?她刚把纸笺收进衣襟,敲门声就响了,是萧煜的声音:“清婉,在吗?”
苏清婉连忙把宗谱和纸笺锁进抽屉,开门时,萧煜正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封边关密报,眉头拧成川字。“刚从沧州回来,有要事跟你说。”他走进书房,目光扫过桌面,“你刚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些医书。”苏清婉避开他的视线,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萧煜接过茶,却没喝,反而盯着她的抽屉:“我刚才好像瞥见本宗谱,是苏氏的?”
苏清婉心里一沉,知道瞒不住,从抽屉里拿出宗谱放在桌上:“是,今早在藏书阁找到的,想看看苏家的旧事。”
萧煜的眼神瞬间变了,快步走到桌前,指尖轻轻“永熙三年”那一页的字迹,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瓷瓶。“你知道永熙三年的‘通敌’案是假的吗?”他的声音沙哑,和平时的沉稳判若两人。
“宗谱说苏振被赐死,难道和皇室有关?”苏清婉追问。
“是皇室内部叛变。”萧煜抬起头,眼神复杂,“苏振握有叛变证据,被人灭口;我父亲当年想查清真相,也遭毒手,死在回京的路上。”
“你父亲?”苏清婉震惊,“你找宗谱,也是为了找证据?”
萧煜点头,刚要再说,脚腕不小心撞到桌角,腰间的玉佩“啪嗒”掉在地上——羊脂白玉质地,正面刻五爪盘龙纹,背面竟有个绿豆大的墨兰印,和宗谱封皮上的纹样完全吻合。
苏清婉捡起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印纹,心里一震:“这印纹和苏氏宗谱上的一样,你怎么会有?”
萧煜盯着玉佩,沉默片刻才开口:“这是父亲留下的,他说苏振死前把证据交给了他,玉佩是找到证据的钥匙。”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窸窣”声,苏清婉猛地抬头,看到道黑影闪过,手里攥着个竹筒——是偷听用的传声筒!她立刻追出去,黑影却己翻过高墙,只留下片墨兰花瓣,落在窗台上——和秦昭玉佩上的花瓣纹路一模一样。
“是秦昭的人。”苏清婉握紧花瓣,指节泛白。
萧煜捡起玉佩,脸色凝重:“他肯定在盯宗谱和证据。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墨兰佩,不然苏家、甚至整个朝廷,都会被他的阴谋拖入深渊。”
苏清婉点头,看着桌上的宗谱和纸笺,线索渐渐串联:永熙三年的皇室叛变、苏振的冤屈、北狄主将的旧交、墨兰佩的秘密,还有秦昭的觊觎,所有事都缠在一处。可她不知道,柳如烟偷信的事己被父亲发现,此刻父亲正握着把青铜匕首,站在她的卧房门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清婉把宗谱和纸笺锁进梳妆台下的暗格,萧煜则拿着玉佩,比对上面的墨兰印:“纸笺写‘藏墨兰佩于……阁’,十有八九是藏书阁的‘天’字柜,那里有外祖父当年设的机关。”
“好,明天一早就去。”苏清婉点头,心里却反复回想柳如烟的话——父亲说的“那人”,会不会就是他自己?如果父亲知道她在查永熙三年的事,会不会真的对她下手?
萧煜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己让赵毅带十个暗卫守在相府外,你和柳如烟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卧房外就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踩在青砖上几乎没声息,却带着刺骨的杀气。苏清婉和萧煜对视一眼,萧煜拔出腰间的长剑,悄悄贴在门后。
脚步声停在门口,过了两息,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是父亲的脸,鬓角的白发在烛光下格外刺眼,手里的青铜匕首闪着冷光。
“父亲?”苏清婉愣住了,声音发颤。
父亲看到门后的萧煜,脸色骤变,转身就往回廊跑。萧煜立刻追出去,却只抓到片飘落的衣角,地上留着张纸条,是父亲的字迹:“墨兰佩在藏书阁‘天’字柜第三层暗格,别再查了,皇室的事,不是苏家能碰的,会死人的。”
苏清婉捡起纸条,指尖冰凉:父亲知道墨兰佩的下落,却一首隐瞒,还想阻止她查下去,显然是被“那人”威胁了。可“那人”到底是谁?是秦昭,是北狄主将,还是皇室里手握实权的人?
夜色渐深,书房的烛火摇曳,苏清婉看着桌上的玉佩、宗谱和纸条,心里的疑问像团乱麻。明天去藏书阁找墨兰佩,会不会是陷阱?父亲既然想阻止,为什么又留下线索?永熙三年的真相,到底藏着多少人命和阴谋?
她不知道,秦昭的暗卫早己在藏书阁布下埋伏。此刻秦昭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把玩着墨兰纹玉佩,嘴角勾起冷笑:“苏清婉,萧煜,你们尽管去找墨兰佩,等拿到手,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
一场围绕墨兰佩和皇室真相的生死较量,即将在藏书阁拉开帷幕,而苏清婉和萧煜,己站在风暴的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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