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相府偏院,西侧密室的琉璃灯亮着暖光,灯影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出细碎的兰草纹。苏清婉坐在紫檀木桌后,指尖捏着枚银簪——簪头沾着层细粉,是荧光草晒干后磨的,日光下和普通草木灰没区别,只有月光照才显淡蓝色,连萧煜派来的暗卫都未必能察觉。桌案上摊着封牛皮纸密信,信封一角沾着淡墨渍,是半个时辰前,自称“秦昭心腹”的李福送来的。
“苏姑娘,求您救救我妻儿!”李福站在桌前,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袖口磨出毛边,还攥得发皱,眼神总往密信瞟,像怕错过什么,“秦昭把我妻儿关在秦府柴房,逼我来偷‘清瘟散’真配方,我要是办不成,他就……他就杀了我全家!”
苏清婉没接话,先提起茶壶倒茶——茶水晾了两刻钟,温得刚好入口,杯沿悄悄沾了点荧光粉。“你是秦昭心腹,该知道‘清瘟散’的关键药材吧?”她端着茶杯,指尖着杯沿,目光钉在李福脸上,没放过他一丝表情。
李福咽了口唾沫,眼神闪了闪:“是……是甘草、柴胡这些,秦昭说姑娘的配方厉害在‘用量精准’,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哦?”苏清婉放下茶杯,声音提了半分,“可我外祖父传我的配方里,关键药材是‘九叶重楼’——这药材只长在崖壁阴处,要等三百年才开花,入药时得在子时采摘,用量多一分就成毒,少一分则无效。你既是秦昭心腹,怎么会不知道?”
这话是她编的——“九叶重楼”虽有其药,却和“清瘟散”毫无关系。可李福的反应骗不了人:他瞳孔微缩,攥着袖口的手指下意识松开半分,连呼吸都快了些,像突然抓住了“关键信息”:“九叶重楼?原来如此!我……我之前只敢听秦昭的,没敢多问细节!姑娘要是信我,我愿帮您传消息,只求您拿到配方后,救救我妻儿!”
苏清婉心里冷笑——这哪是投诚,分明是冲着“九叶重楼”的假情报来的。但她没戳破,反而拿起笔,在密信背面写:“三日后子时,城西破庙交配方,带妻儿来换”。写时故意用银簪蘸了点荧光粉,把字迹轮廓描了遍——哪怕密信被翻,粉迹也会粘在李福袖口,后续跟踪一找一个准。
“我信你。”苏清婉把密信递过去,指尖故意蹭了下李福的袖口,确认粉迹沾上,“你先把信带给秦昭,就说我怕他伤你妻儿,要亲眼见人再给配方。”
李福接过密信,揣进怀里,脚步都轻快了,连茶杯都没碰(怕留下指纹):“多谢姑娘!我这就去,三日后定带妻儿来!”他走得匆忙,没察觉袖口沾着的荧光粉,正随着脚步在青砖上落了细不可见的痕迹。
等李福出了偏院,苏清婉立刻吹灭琉璃灯,走到书架后敲了敲第三层的《孙子兵法》——暗格弹开,里面藏着穿玄色夜行衣的阿尘,他是苏清婉从沧州城武馆选的侍卫,最擅长潜行追踪。“阿尘,跟着李福,看他去哪见谁。他袖口有荧光粉,月光下显淡蓝,记准他说的每句话,别被发现。”
阿尘点头,接过苏清婉递的夜视镜(用水晶磨的镜片,暗处能看清十丈内的东西):“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他脱离视线。”说完翻出后窗,身影像猫似的融进夜色,连檐角的瓦片都没碰响。
子时的沧州城郊,只有零星农家的灯火亮着,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阿尘跟在李福身后三丈远,脚步精准踩在石板缝的枯草上,连细微声响都被夜风盖过。李福没往秦府走,反而拐进往南的小路——那是去城郊废弃仓库的路,萧煜的暗卫之前查过,北狄的人常在那接头。
阿尘加快脚步,借着路边老槐树的阴影,悄声爬上仓库屋顶。仓库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油灯光,还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带着北狄口音的粗哑:“秦大人说,苏清婉真信了?那‘清瘟散’配方啥时候能拿到?”
李福的声音带着讨好,比在相府时亮了些:“三日后子时,城西破庙交易!苏清婉说要见我妻儿才给配方,不过我看她软得很,到时候首接抢过来就行!”
“抢?”另一个声音冷笑,听着是北狄的小头领,“你当苏清婉是傻子?不过也没关系——北境运来的粮草只剩三日军需,再等不到补给,士兵就要断粮了!等拿到配方,用‘清瘟散’的毒药污染沧州水源,不出五日,城里的人就得病死,到时候沧州不攻自破!”
“粮草只剩三日?”李福的声音惊了些,“秦大人没跟我说这个啊……”
“秦大人的事轮得到你问?”小头领打断他,“你只管好生拿配方,成了给你五十两银子,不成?你妻儿的脑袋就挂在仓库门口!”
阿尘心里一紧——北狄断粮的情报太关键了!他刚要再听,仓库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北狄的巡逻兵,提着灯笼往这边走。阿尘赶紧翻身下屋顶,躲进旁边的柴草堆,还抓了把砍柴刀攥在手里,故意把头发弄乱,装作守柴的樵夫。
巡逻兵走过来,用刀挑开柴草堆:“你在这干啥?深更半夜不回家?”
“大人,我是附近的樵夫,白天砍的柴没运完,怕被偷,在这守着。”阿尘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害怕的颤音,还指了指旁边的柴车,“您看,柴都在这呢。”
巡逻兵看了看柴车,没多疑,骂了句“晚上有狼,别在这待着”,就走了。等巡逻兵走远,阿尘立刻从柴草堆里出来,往相府跑——他得赶紧把“北狄断粮”和“污染水源”的计划告诉苏清婉。
回到相府时,天快亮了。阿尘推开密室门,苏清婉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张“清瘟散”配方纸,上面用朱砂圈着“甘草”二字。“姑娘,李福去了城郊废弃仓库,见的是北狄人,他们说……”阿尘把听到的话一字不差说出来。
苏清婉听完,拿起笔把“甘草”改成“附子”,笔尖顿了顿:“附子性烈,和‘清瘟散’里的柴胡相冲,士兵喝了会腹泻不止,连刀都握不住。三日后你跟着李福去破庙,等北狄人抢了配方,立刻去通知萧煜,让他带三百轻骑突袭北狄的粮草营——他们只剩三日军需,烧了粮草,北狄必溃。”
阿尘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准时报信。”
寅时的北狄敌营,主营帐的油灯还亮着。拓拔烈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捏着李福送来的配方纸,眉头拧成疙瘩,指节都捏白了:“你说这是苏清婉的真配方?”他把配方往桌上一摔,纸角都折了,“‘清瘟散’用附子代替甘草?你当我没读过医书?附子有毒,和柴胡一起煮,喝了会拉得站都站不起来,这是治病的配方?这是害人的!”
李福“扑通”跪下,双手撑在地上,指节泛白,声音抖得连不成句:“大……大人,我真不知道!苏清婉就是这么写的,她说这是‘改良版’,能更快治瘟疫……”
“改良版?”拓拔烈冷笑,拿起旁边的药罐(里面是之前缴获的“清瘟散”真药),倒出点药粉在掌心,“你知道‘九叶重楼’要在啥时辰采摘吗?你知道柴胡要晒够十二天才能入药吗?你连这些都不知道,还敢说这是真配方?”
李福张着嘴,说不出话——他根本没问过苏清婉这些细节,只想着抢配方换银子。拓拔烈越想越气,一脚把李福踹倒:“你就是苏清婉派来的细作!想骗我用错配方,让我的士兵失去战力!来人,把他关进囚车,天亮了当着所有士兵的面斩了!”
士兵把李福拖出去,拓拔烈坐在椅上,心里却犯了嘀咕——这配方是秦昭推荐的人送来的,秦昭一向谨慎,怎么会犯这种错?他拿起配方纸,对着油灯看,突然发现背面有淡蓝色痕迹——是月光下显的粉!去年秦昭送北狄药材时,药箱角落沾过同款粉末,当时他问过,秦昭说是“标记药材用的”。
“难道……秦昭故意让他送假配方?”拓拔烈心里一沉,刚要叫人去查秦昭的营帐,帐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是萧煜的朝廷军队!“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营寨位置?”
“大人!不好了!”士兵冲进来,脸色惨白,“前营的士兵喝了用新配方煮的药,全都腹泻不止,蹲在地上站不起来!朝廷的人己经冲进来了!”
拓拔烈愣住了——刚才为了验证配方,他让炊事兵煮了一锅,给前营两百士兵喝了!他赶紧拿起刀冲出帐外,却看到朝廷士兵己经冲进营寨,北狄士兵要么蹲在地上捂肚子,要么被俘虏,根本没反抗之力。
“撤!快撤到北境!”拓拔烈大喊,带着几个亲兵往北边跑。跑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非秦大人推荐李福,我怎会信这假配方?秦昭到底是帮朝廷,还是耍北狄?”
而相府里,苏清婉正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敌营的火光,嘴角勾着浅笑。阿尘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个令牌——正面是秦府的墨兰缠枝纹,背面刻着个极小的“东”字,是东宫太子的篆体字。“姑娘,这是从李福身上搜的,他果然和东宫有关。”
苏清婉接过令牌,指尖着“东”字:“秦昭和东宫勾结,又故意让李福送假配方害北狄……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还是有更大的谋算?”
这时,萧煜的暗卫送来信:“北狄己撤,粮草营被烧,拓拔烈带残兵逃回北境。临走前拓拔烈喊‘秦昭害我’,秦昭与北狄的关系不简单。”
苏清婉把令牌和信放在桌上,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秦昭一边靠东宫撑腰,一边勾连北狄,还故意破坏北狄计划,他的目标绝不止沧州。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三角:“秦昭”“东宫”“北狄”,三个名字间画着问号。“要查清这些,得先从秦昭和东宫的联系查起。”她眼神坚定,指尖捏紧了令牌——这是解开阴谋的关键。
苏清婉刚把令牌藏进书架暗格,下人就来报:“姑娘,秦公子来了,说送了新采的药材,想跟您聊聊。”
“秦昭来了?”苏清婉心里一沉,随即冷笑——来得正好,正好试探他。“让他去偏厅等我。”
她走到镜前,把银簪重新插好——簪头还沾着点荧光粉。刚到偏厅门口,就听到秦昭的声音:“清婉,听说昨晚朝廷大胜北狄,真是可喜可贺啊!”
苏清婉走进偏厅,秦昭坐在桌前,手里端着茶杯,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没半分暖意。“都是萧王爷带兵得力,我只是提供了点小帮助。”她坐下,故意把桌上的密信往秦昭那边推了推——密信背面的荧光粉正好对着他的手。
“小帮助?”秦昭笑了,放下茶杯拿起密信,指尖蹭过粉迹却没察觉,“我听说,是你改了配方,让北狄士兵腹泻不止,才打赢的。清婉,你的医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苏清婉看着他的指尖,心里有数:“只是运气好,知道北狄人不懂医术,才敢试。对了,秦公子,你最近见过东宫的人吗?萧王爷说,东宫太子最近在关注沧州的防务。”
秦昭端茶杯的手顿了半息,眼底的笑意淡了一瞬,又很快掩过去:“东宫的人?我怎么会见过?清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萧王爷担心东宫插手沧州,让我多留意。”苏清婉说得轻描淡写,却盯着秦昭的手——他攥着茶杯的指节泛白,显然在隐瞒。
“萧王爷多虑了,东宫怎么会管沧州的事?”秦昭站起身,“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药材放门口了,你记得用。”说完快步离开,没回头。
苏清婉走到门口,阿尘从暗处出来:“姑娘,我跟着他去了东宫的驿站,见了个穿紫色官服的人——那是东宫的三品侍读,专管太子的密信。”
“三品侍读?”苏清婉心里一沉,“看来李福是东宫派的,秦昭只是借了个名头,两边讨好。”
她回到偏厅,拿起秦昭碰过的密信,对着月光看——粉迹上沾着点淡墨,和秦昭袖口的墨渍一模一样。“秦昭故意让李福送假配方,既让北狄溃退,又让东宫以为他在办事……他这是在等东宫和北狄两败俱伤,自己坐收好处。”
苏清婉把密信和令牌放进暗格,夜色又暗下来。偏厅的琉璃灯映着她的脸,她知道,秦昭的阴谋只是开始——东宫太子想借秦昭掌控沧州,秦昭想借东宫和北狄夺权,而这一切,都绕不开永熙三年的旧案。
她摸出那枚“东”字令牌,指尖划过纹路:“下一个要查的,就是东宫和秦昭的密信往来。”而她没察觉,暗格深处,外祖父留下的手札里,正好夹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东宫太子与秦氏有亲,永熙三年曾参与旧案”——这才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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