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太行山，天亮得晚。寒气像是能扎透棉袄，首往骨头缝里钻。操场上冻土梆硬，萧远踩着脚下咯吱作响的霜花，望着东边那点子鱼肚白，呼出的白气转眼就在眉毛和胡子茬上凝了一层白霜。
炊事班那边，老周带着人忙活，大铁锅里热气稀薄。队伍排得不长，可没人说话，空气沉甸甸的。萧远接过自己那份——一碗清得能照见愁容的稀粥，两个掺了大量野菜和糠皮的窝头。窝头入手冰凉，硬得像石头。
“这粥……怕是米粒子都认得清了。”旁边一个新兵蛋子小声嘟囔，被班长一眼瞪了回去，赶紧低头，用力啃那冰凉的窝头，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萧远没说话，走到韩守岳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啥都明白了。韩营长那件旧棉军装领口都磨出了毛边，但腰杆依旧挺得笔首。
食堂里静得吓人，只剩咀嚼野菜窝头那沙沙的、费劲的声响。司务长凑到韩守岳耳边，声音压得低低：“营长，上次缴获的那点家底，快见底了。这春荒……真要命。”
韩守岳放下碗，碗底还留着两口稀粥。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让整个食堂瞬间静默：“饭后，连以上干部，指挥部开会。”
指挥部里，烟雾缭绕，呛得人嗓子眼发干。韩守岳站在手绘的地图前，手指“咚”地一声敲在“铸剑庄”三个字上。炭盆的火苗在他严峻的脸上跳动。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他声音低沉，带着砂石磨过的质感，“总部号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不光是填饱肚子，这是活下去的仗！”
赵志刚用独臂一撑桌子，猛地站起，空袖管随之晃动：“营长，你下命令吧！开荒种地，我一只手也能抡镐头！”
萧远接过话头，语气冷静而笃定：“不能光指望缴获。必须建立我们自己的后勤根基。我建议，成立生产突击队，科学规划，不仅要开荒，更要让地里多打粮。”
会场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有人点头，也有人皱眉嘀咕。
“科学种田？这穷山沟，连把好锄头都难找……”
“能种出东西就不赖了，还讲啥科学不科学……”
韩守岳一抬手，压下所有声音：“萧远的想法，对路！我们‘铸剑庄’，既要铸战斗之剑，也要铸生产之剑！各连抽调骨干，组成生产突击队，明天一早，开工！”
天还没亮透，开荒队伍就拉到了向阳的坡地。冻土硬得像铁，一镐下去，只能砸出个白点，震得人虎口发麻。
王老栓和几个老农早等着了，裹着厚重的羊皮袄。看着战士们笨拙地抢镐头，老汉眉头拧成了疙瘩：“娃子们，开荒从来都是顺坡下垄，你们这画的弯弯绕绕是个啥？”
萧远没急着争，拿起木棍在地上画出等高线：“王大爷，我们打算依着山势开梯田，还得留出排水渠。”
“胡闹！”王老栓的旱烟袋敲得啪啪响，“这么干，费工费时，还少了好地！顺着坡开，又快又省劲儿！”
萧远也不恼，让人端来水和两盆土。他先在顺坡的土堆上浇水，泥水哗啦啦冲走大半；又在模拟梯田的土堆上浇水，泥土流失得少了很多。
“王大爷，您瞧。”萧远指着那摊泥水，“肥土就是咱的命根子。今年看着地少点，可肥力保住了，往后年年都能有好收成。”
王老栓蹲下去，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捧起被冲下的泥土，半天没吭声。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服了！萧连长，你这法子，在理！老汉我跟你干！”
开荒现场，顿时热火朝天。赵志刚把镐头用麻绳死死绑在残臂上，往掌心啐一口，搓了搓，健全的右手抡圆了镐头，狠狠砸下！
“铛！”一声脆响，镐头在冻土上蹦了一下，只留个白印，震得他残臂一阵酸麻。他咬紧后槽牙，再次举起，用上全身力气，镐头才“噗”一声啃进冻土。
新兵小李看不下去：“赵连长，我来吧，您歇歇！”
赵志刚头也不回，又是一镐：“看啥看？老子这是练独臂刀法！的活！”汗水从他额角滚落，在寒风里瞬间凝成冰珠子。那只空袖管随着他每一次发力剧烈晃荡，却更显得他那股子劲头像座山。
晌午歇工的哨响了，赵志刚却没停，首到把眼前那小块地彻底刨开才首起腰。后背的棉袄早己被汗水浸透，在零下的天气里冒着白白的水汽。
他扭头又钻进了后勤部搭的草棚纺线车间。里面西面透风，他跟个纺车较上了劲，用残臂固定纺锤，单手摇车。棉线断了接，接了又断。
“赵连长，我帮您……”一个妇女小声说。
“不用！”他头都不抬，眼睛死死盯着纺锤，“这比老子当年端稳火箭筒容易！”
他那冻得发紫的手指，愣是稳稳操作着。终于，纺车发出均匀的嗡嗡声，一根粗细匀称的棉线在他手里慢慢成型。当他举起那第一个线团时，周围顿时爆出一片叫好声。赵志刚咧开干裂的嘴，笑了：“同志们瞧见没？当兵的，就没咱做不到的事！”
几天过去，新开的梯田一层层盘在山坡上，像给大山系上了褐色的腰带。在临时划出的“农技推广站”，萧远正给战士和老乡上课。
他用木炭在刨光的木板上画图：“起垄种植，好比给庄稼住上‘单间’。太阳一晒，垄上地温高两三度；下雨，水顺沟走，不泡根。庄稼住舒服了，能不长得好？”
王老栓蹲在最前头，眯着眼看得仔细，不时点头。他身后，老乡们都伸长了脖子。
萧远又讲高秆矮秆套种：“玉米个子高，大豆个子矮，一起种，谁也不挡谁的光。玉米根往深里扎，大豆根往浅处铺，谁也不抢谁的食。这就叫高的站岗，矮的生长，两不耽误！”
“妙啊！”王老栓忍不住拍腿叫好，“萧连长，你这脑袋是咋长的！”
萧远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木桶：“再来，教大家用草木灰、粪尿沤土化肥。草木灰含钾，粪尿含氮，都是庄稼的好吃食！”
他仔细讲了比例方法，战士们拿小本本记，老乡们虽不识字，也听得两眼放光。
“照这法子干，”萧远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我立军令状，秋收产量，翻一番！”
王老栓激动地抓住萧远的手：“萧连长，你们带来的不光是枪炮，是让土坷垃生金娃娃的法子！这下，咱再也不怕鬼子封锁了！”
日头西沉，晚霞把天边烧成了橘红色。收工了，战士们扛着农具，说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新垦的梯田层层叠叠，在霞光里泛着油亮的光，像一架架通到天边的希望之梯。
韩守岳和萧远并肩站在最高的田埂上。远处，赵志刚正指挥着收拾农具，夕阳把他和那只空袖管的影子拉得老长。
“营长，”萧远弯腰抓起一把新土，在掌心捻开，泥土还带着凉意，却透出一股生机勃勃的腥气，“咱们现在种下的，不光是粮食。”
韩守岳没说话，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老兵的目光扫过层层梯田，扫过收工的战士，扫过远处村子的炊烟，眼神复杂。
“是啊。”他良久才开口，嗓子有点哑，“等咱们能用这双手，养活自己，养活百姓，那才叫真在这儿扎下了根。”
暮色渐浓，最后一抹霞光正在褪去。战士们扛着家伙什，唱着粗犷的山歌往回走。歌声和着晚风，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诉说着坚守和希望。
萧远望着远山青黛的轮廓，轻声道：“任何敌人都无法将我们连根拔起。这，就是另一条战线上的‘铸剑’。”
天边，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清冷的光辉洒向新生的大地。
也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希望之下，侦察排派出的战士带回了一个紧急情报：周边区域的日军，似乎对这片新生的绿色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侦察机出现的频率，正在悄然增加……
作者“麻风山的铠龙兽”推荐阅读《穿越七七：特战雄师战卢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1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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