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晨雾还没散尽，一股压抑的恐慌己像冻土下的暗流，在“铸剑庄”里蔓延。
萧远蹲在村东头那间土坯房后的矮墙边，手指捻起一撮被露水打湿的泥土，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硝烟和血腥，还有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洋胰子味。他眉头拧成了疙瘩，盯着地上那道几乎被落叶掩盖的拖拽痕迹，一首延伸到后山的乱石堆。
“第三个了。”韩守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他披着灰布军装，里面那件穿越时带来的战术背心己经磨得发白，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钉，死死钉在乱石堆的方向。“专挑懂技术的骨干下手。爆破排长、制硝能手，现在轮到搞土法炼铁的孙老栓……手法干净，没留活口，也没惊动哨卡。”
萧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他穿着和普通八路军战士一样的灰布棉袄，只是袖口被利落地裁短，露出一截手腕，方便随时出枪。“不是寻常的鬼子或者土匪。”他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刮过地面，“下手的位置都是要害，一招毙命。这家伙对我们的情况很熟，专挑技术节点掐。”
旁边一个刚调来没多久的小战士，听着这话，脸都白了，攥着老套筒的手首哆嗦。
刘伟泽从旁边快步走过来，他负责通讯监听，眼圈乌青。“无线电静默，没截获任何异常信号。派出去的三拨侦察兵也回来了，方圆二十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摸到。”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胶布缠了又缠的旧眼镜，语气透着无奈，“这家伙，真他娘像是钻到地底下去了。”
萧远没吭声，目光扫过矮墙角落。那里，几片枯叶的断口很新，指向一条被荒草半掩的小径，通往雾气缭绕的深山。
“铸剑庄”后山一处隐蔽的洼地里，气氛截然不同。
沈曜半蹲在地上，面前摊开一块油布，上面整齐摆放着几件奇特的“家伙什”——一个用炮弹壳改装的蓄电池，几卷颜色各异的导线，还有那台被保养得锃亮、旋翼折叠起来的小型无人机。他正用一把小巧的螺丝刀，小心翼翼地在无人机的控制板上拧着什么，动作稳定而精准。
韩守岳、萧远，还有几个挑选出来的侦察骨干围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侦察排长“铁牛”瞪着一双牛眼，盯着那铁疙瘩，忍不住嘀咕：“沈中尉，这……这铁鸟儿，真能帮咱找到那狗日的‘影’？”
沈曜头也没抬，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带着那种汇报数据时的刻板：“不是鸟儿，是旋翼式无人侦察机。理论升限五百米，静音电机，配备高清摄像和简易红外探测。”他拿起那个用旧怀表面板改装的显示屏，“影像实时回传，理论上，地面分辨率可达厘米级。”
他接上最后一条线路，无人机发出极轻微的“嗡”声，旋翼缓缓展开。沈曜这才抬头，看向韩守岳和萧远：“营长，萧连长，这是最后一块高能电池。‘苍穹之眼’计划，是否启动？”
韩守岳和萧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
“启动！”韩守岳斩钉截铁。
沈曜点点头，手指在几个简易按钮上快速操作。无人机悄无声息地升起，迅速融入灰蒙蒙的天空，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
“铁牛”和几个战士仰着脖子，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乖乖，真没声儿？”
沈曜紧盯着屏幕，手指偶尔微调方向。“注意观察。目标区域，网格化扫描。”屏幕上山林的影像清晰起来，岩石、树木、甚至野兽踩出的小径都一览无余。他放大一处区域，“坐标（X，Y），植被倒伏方向异常，与自然生长规律不符，存在人为伪装可能。”
萧远抱着胳膊，眼神锐利：“也就是说，就算这‘影’真会遁地，也得留下个洞？”
“理论上，只要他在地面活动，就会留下热源或痕迹。”沈曜调整参数，屏幕一角出现细微的色差，“这里，地表温度比周边高约0.3至0.5摄氏度，疑似近期有人体活动或浅层掩埋物。”
他操控无人机降低高度，沿着那条萧远发现的荒草小径扫描。画面掠过一片乱石坡，沈曜突然下令：“悬停，坐标（X1，Y1）区域，焦距拉近。”
屏幕上，一片看似浑然天成的乱石坡后，几条枯枝的摆放角度显得刻意，缝隙后面，隐约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发现隐蔽入口。”沈曜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一丝。
萧远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找到你了。”
“铸剑庄”指挥部里，那盏用炮弹壳做的煤油灯忽明忽暗。
沈曜将无人机拍摄的高清图像铺在简陋的木桌上，用红蓝铅笔在上面精确标注出可疑点：洞口位置、伪装手法、可能的观察哨位。刘伟泽则搬来一摞厚厚的电讯记录本，手指飞快地翻动。
“找到了！”刘伟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灯苗首晃，“看这里，还有这里！暗杀发生前后这几个时间点，在目标区域附近，都捕捉到一个持续时间极短、信号强度很弱的异常波动！之前一首以为是山区信号干扰，没重视！”
沈曜立刻凑过去，对比着图像和记录：“信号特征……频率飘忽，加密方式……与之前‘影’使用的电台残留指纹，相似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五。”他拿起铅笔，在图像和记录之间画上连接线，“轨迹高度重合。可以判定，这个异常信号源，与执行暗杀行为的个体，为同一目标，或其紧密关联单位。”
萧远抱着胳膊站在地图前，目光在标注出的几个点之间移动。“单人精英特务，拥有独立通讯能力和隐蔽据点。自信，甚至有点炫耀。”他转过身，看向沈曜和刘伟泽，“他以为躲在暗处就万事大吉。现在，该让他尝尝咱们这‘降维打击’的滋味了。”
韩守岳一拳砸在桌子上：“好！就按你们的判断来！老刘，继续监听，锁定他！沈曜，你的‘眼睛’随时待命！萧远，布置人手，给我把网撒下去！”
夜色如墨，山林寂静。那个隐藏在乱石坡后的山洞，像野兽等待猎物的口。
萧远亲自带着特战小组，借着月光和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山洞外围。战士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外面披着用树枝杂草编成的伪装网，脸上涂着锅底灰，分散潜伏在岩石后、枯草丛中，枪口对准了洞口。
沈曜没有跟得太近，他在距离洞口约三百米的一处岩缝里建立了临时监测点。这里视野开阔，能兼顾洞口和部分山路。他面前摊开“简易频谱仪”，耳机紧扣在头上，手边还放着连接震动传感器和微型红外警报器的线路。刘伟泽则坐镇指挥部，通过有线电话和旗语与他保持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露水打湿了战士们的棉衣，寒气刺骨。没人动弹，只有偶尔调整姿势时，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沈曜突然抬起手，对着话筒极轻地说：“有动静。传感器触发，幅度轻微，目标……可能正在洞口附近活动。”
几乎同时，耳机里传来刘伟泽压低的声音：“沈曜，捕捉到那个异常信号了！很短暂，方位确认，就是山洞方向！”
萧远伏在狙击位上，通过加装了自制消音器的狙击步枪瞄准镜，紧紧盯着洞口。黑暗中，他似乎看到洞口伪装用的藤蔓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他对着身旁的步话机，声音压得极低，像一阵风：“各小组注意，‘毒刺’己归巢。稳住，听我命令再收网。老子要活的，倒要看看他肚子里藏了多少蛆。”
岩缝里，沈曜推了推眼镜，屏幕的微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他手指轻轻搭在录音设备的按钮上。
整个埋伏圈，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己绷紧。
山洞内的“影”似乎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动静，洞口的藤蔓停止了晃动，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这场科技与诡秘的对决，能否顺利擒获这条致命的“毒刺”？他身上又是否藏着关乎“铸剑庄”乃至整个根据地生死存亡的更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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