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从凌晨就一阵紧一阵地泼下来,将太行山区的黄土道路泡成了一片黏糊糊的泥泞——脚踩上去能陷进半指深,出时裤腿还沾着成团的黄泥。雨水裹着盛夏的潮气,顺着特教团指挥部窑洞的屋檐淌成细流,滴在门口的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圆溜溜的小水坑,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偶尔还溅起几点泥星子,混着远处隐约的蝉鸣,倒比秋日的雨多了几分暑天里特有的活气。
临时审讯室的窑洞里,空气比外面的雨还冷。煤油灯挂在土坯墙的钉子上,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正是服毒自尽的“渔翁”李砚之。韩守岳站在门口,灰布军装的后肩沾着泥点,是刚才冒雨过来蹭的,他手指捏着布角,轻轻掀开一角,露出李砚之青黑的脸,嘴角还凝着黑血,那双曾经透着书卷气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像在无声地嘲讽。
“团长,查清楚了。”刘伟泽攥着份皱巴巴的身份报告走进来,他是晋北人,说话带着点卷舌的硬气,语气里满是憋闷,“李砚之,河北保定人,民国二十五年参军,档案干净得很,平时干活也勤快,谁他娘的能想到,这小子是个内鬼!”他说着,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溅起一点泥水。
韩守岳没说话,目光落在李砚之僵硬的手上——那只手还保持着攥药瓶的姿势,指节泛白。他想起抓捕时李砚之最后说的话:“韩团长……你们清除了旧的蜂巢……却惊动了更深处的蜂后……‘深蓝’的目光……己经投过来了……”蜂后?深蓝?这两个词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
傍晚时雨势稍歇,天色却更沉了,像块浸了水的黑布。总部的大窑洞里,战后总结会正开得凝重。几张旧木桌拼在一起,上面摊着缴获的文件和电报纸,烟卷的烟雾飘得满屋子都是,呛得人嗓子发紧。韩守岳、萧远、沈曜、刘伟泽围着桌子坐,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只有疲惫和警惕。
沈曜是最后进来的,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军装上沾着点松香——是昨晚焊线圈蹭的,手里攥着几张破译好的电文纸,脚步都有些虚浮,显然是熬了太久。“团长,各位,”他把纸往桌上一摊,声音沙哑却带着股抑制不住的急促,“渔翁最后发的那组不完整信号,我破译出来了!”
窑洞里瞬间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纸上。沈曜指着最上面一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念:“‘蒲公英己散。’星火’暴露,‘影’‘渔’皆没。启动‘深蓝’。”
“蒲公英己散?”刘伟泽挠了挠头,晋北口音里满是疑惑,“是说他们的人被咱打散了?”
“不止是打散。”萧远皱着眉,手指点在“星火暴露”上,“‘星火’指林晓蔓,‘影’是影武者,‘渔’是渔翁网络——这是在向他们的上线汇报,咱们把这两拨人端了。”他抬头看向众人,眼神锐利,“关键是最后一句——‘启动深蓝’。”
“深蓝!”刘伟泽猛地拍了下桌子,搪瓷碗都震得晃了晃,“就是李砚之临死前说的那个?这到底是啥玩意儿?是新的间谍网,还是别的阴谋?”
沈曜坐在旁边,手指着电文纸的边缘,补充道:“从信号加密的复杂度看,‘深蓝’的层级肯定比影武者、渔翁高得多。可能是他们的核心指挥机构,也可能……是某种咱们没见过的战略计划。”他顿了顿,又道,“我比对过之前截获的第三方信号,虽然没首接关联,但技术风格有点像——说不定‘深蓝’和那伙神秘人有关。”
韩守岳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笃笃的声儿在安静的窑洞里格外清晰。他看着地图上标记的信号源区域,眉头皱得更紧了:“咱们端了影武者的替身,灭了渔翁的电台,原以为能喘口气,没想到是捅了马蜂窝。这‘深蓝’,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萧远把从张仁和、王富贵那儿审出来的记录推到桌子中央,纸上记着“影武者”的身份核验暗语,还有他们共同提到的上线“老师”。“这‘老师’会不会跟‘深蓝’有关?”他看向韩守岳,“之前林晓蔓说‘老师’很谨慎,从没露过面,说不定就是‘深蓝’的人。”
韩守岳没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窑洞门口,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雨后的山风裹着寒意,吹得他军装下摆轻轻晃。“通知下去,”他转过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各部立刻提高警惕,尤其是通讯和指挥部门,加派岗哨,严防死守。”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咱们的仗,还没打完。真正的对手,现在才刚要露出獠牙。”
窑洞里没人说话,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虽然铲除了影武者和渔翁,暂时稳住了内部,但“深蓝”的出现,像一片更大的阴影罩在所有人头上。萧远看着桌上的电文纸,心里犯嘀咕:这“深蓝”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是在日军内部,还是另有势力?那个神秘的“老师”,会不会就是“深蓝”派来的?他摸了摸腰间的枪,突然觉得这刚平息的太行山区,很快又要掀起更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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