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集市的喧嚣在莱恩身后逐渐模糊，如同退潮的海浪。但他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更加紧绷。成功触发第一个“回响”带来的短暂振奋，迅速被一种冰冷的危机感取代。那年轻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与随后被强行压制的空洞，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意识里，提醒着他“基石”系统对个体控制的绝对力量，以及这种力量被触动时的迅捷反应。
他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集市人多眼杂，那个年轻人的异常状态可能己经被某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注意到。他加快脚步，试图融入更深的、建筑结构更为复杂的废弃工业区阴影中。
然而，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他。这不是之前那种来自官方巡逻队或便衣的监视，而是一种更加……非人的注视。冰冷，精准，不带任何情感，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正在一寸寸地剖析他的存在。
他猛地闪身躲进一截断裂的混凝土管道后，屏住呼吸，将自身意识尽可能收敛，如同受惊的贝类闭合外壳。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视线。
街道对面，阴影蠕动。
那不是人类。那是三个……人形的轮廓，但动作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协调，毫无生物应有的冗余和迟滞。它们穿着哑光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勾勒出流线型却充满力量的体态，脸上覆盖着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起伏的面甲，只在眼部位置闪烁着两点幽冷的红光。它们没有携带明显的重型武器，但双手五指偶尔张开时，指尖会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微光。
它们移动的方式极为诡异，时而如同鬼魅般滑行，时而瞬间静止，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它们分散开，呈扇形缓缓推进，扫描着每一个可能的藏身点，动作同步得令人心悸。
收割者单元。
莱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在锈带底层流传的、近乎都市传说般的名字。据说它们是“基石”最隐秘的武装力量，不属于常规治安序列，专门负责处理“最高优先级异常目标”——那些对“思想苗床”构成潜在威胁的、无法被常规手段“净化”的个体。它们被称为“意识的清道夫”。
它们是为他而来的。因为他携带的“残响”，因为他触动了系统的“免疫反应”。伊芙琳的警告在他耳边回响——‘基石’绝不会允许‘残响’扩散。
冷汗沿着他的脊椎滑落。他毫不怀疑，一旦被这些“收割者”抓住，下场将比死亡更可怕。他的意识，他承载的“残响”，将被彻底“收割”、分析、抹除。
他必须逃离这里，立刻！
他观察着“收割者”的推进路线，寻找着缝隙。它们的扫描似乎主要针对生命体征和意识波动。他尝试着将塞勒涅教导的、收敛意识的方法运用到极致，想象自己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段无关紧要的数据。
一个“收割者”的幽红目光扫过他藏身的管道口，停留了半秒。莱恩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目光如同实质，穿透了混凝土的遮蔽，在他皮肤上激起一阵寒意。
但它没有发现他。目光移开了。
它们对纯粹的物理隐藏似乎不够敏感？或者说，他收敛意识的方法起了作用？
来不及细想，他抓住一个“收割者”转向另一侧的瞬间，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管道后冲出，扑向不远处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洼地！他的动作己经尽可能轻巧，但脚踩在碎石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环境中依然清晰可辨！
嘶——！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一道炽白的、无声的能量束擦着他的肩膀射入他刚才藏身的位置，最爱是饺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将混凝土管道边缘熔出一个光滑的缺口！高温灼烧了他的外套，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暴露了！
莱恩不敢停留，在轮胎堆里连滚带爬，利用复杂的地形作为掩护。另外两个“收割者”如同鬼魅般包抄过来，它们的速度远超人类！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移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和能量武器充能时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
他拔出脉冲手枪，回身盲射。能量束打在“收割者”的作战服上，只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花，便被某种力场偏转或吸收。它们的防御远超他的武器级别！
绝望开始蔓延。他的速度、武器、防御，全面落后。唯一的优势，似乎只有他对这片废墟地形的熟悉，以及……他脑海中那些不属于他自己的、“残响”带来的混乱信息碎片。
就在一个“收割者”瞬间突进到他面前，闪烁着能量微光的手指即将抓向他头颅的刹那——
一段不属于他的、关于旧时代城市地下管网结构的记忆碎片，突兀地在他脑海中闪过！那是一个被遗忘的、连接着不同区域的维修通道入口，就在他左侧不远处，被一堆坍塌的广告牌掩埋着！
没有时间思考这信息的来源和真实性！求生本能让他遵循了这突兀的指引！他猛地向左侧扑去，同时用脉冲手枪对着那堆广告牌残骸连续射击！
“轰隆！”
广告牌结构本就脆弱，被能量束击中后轰然塌陷，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莱恩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他感觉到“收割者”的能量攻击几乎是贴着他的脚后跟掠过，将洞口边缘的金属烧得通红！
他跌入了一条狭窄、倾斜向下的管道，身体在冰冷粗糙的金属壁上不断碰撞、下滑。上方传来“收割者”试图扩大洞口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但它们庞大的体型似乎无法立刻进入这狭窄的通道。
他暂时安全了……但也可能落入了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在管道底部停下，浑身疼痛，剧烈喘息。黑暗中，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他抬起手，看着刚才被能量束擦过的肩膀，衣物焦黑，皮肤红肿，传来阵阵灼痛。
“收割者”……它们不仅仅是追捕者，它们是系统针对“意识异常”的专用武器。它们的存在，证明了“残响”对“思想苗床”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的，也证明了前路的凶险远超他的想象。
他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感受着意识底层那些混乱的“残响”碎片。刚才，是它们救了他一命。这些来自过去的、被系统试图抹除的记忆和知识，成了他在绝境中的唯一指引。
但这指引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下一次，这些碎片会带来什么？是生路，还是更深的迷途？
他必须尽快适应这种与“残响”共存的状态，学会主动从中汲取有用的信息，而不是被动地承受它们的冲击。同时，他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方法来躲避甚至对抗“收割者”。收敛意识只是权宜之计，一旦行动，就极易暴露。
他看了一眼上方隐约透来的、被扭曲的追捕者的红光，然后转身，向着管道更深的黑暗摸索而去。
狩猎升级了。他不再是单纯的逃亡者，而是系统必须清除的“病毒”。而“收割者”，就是专为杀毒而生的程序。
他必须变得比它们更快，更聪明，更不可预测。利用这片钢铁废墟，利用脑海中那些混乱却宝贵的“残响”，在这场针对意识的围猎中，活下去，并将那微弱的回响，传播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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