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的地下有另一套循环系统。不是官方地图上那些光鲜亮丽、标识清晰的磁悬浮隧道，而是废弃的排污管道、前文明时代遗留的地铁网络、以及连接各个非法居住点的狭窄通道。这里空气污浊，弥漫着铁锈、霉菌和化学废弃物的混合气味。只有荧光苔藓和偶尔闪烁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勾勒出钢铁巨兽残骸的轮廓。
莱恩在黑暗中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杰森最后塞给他的那枚芯片，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每一次脚步踏在积水的金属格栅上发出的回声，都让他觉得追兵就在身后。他不敢停下，只能凭借多年前混迹于底层时残存的记忆，向着更深处、更混乱的“锈带”区域逃窜。
那里是数据的坟墓，也是信息的黑市。官方监控的触角在那里变得稀疏且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台，充满了杂音和盲区。对于现在的莱恩来说，那是唯一的生路。
不知跑了多久，首到双腿麻木，身后的追捕声似乎被无尽的黑暗和管道迷宫吞噬，他才敢靠在一根冰冷的、不断滴着冷凝水的巨大管道上喘息。汗水、泥污和鼻腔里尚未干涸的血迹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和这里的其他“居民”没什么两样——那些被社会机器淘汰、或者主动选择逃离的“边缘渣滓”。
他摊开手，那枚小小的存储芯片在荧光苔藓的微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杰森用命换来的数据。这里面记录着“思想苗床”存在的原始证据，也可能是……摧毁它的唯一希望。
但他现在无法读取它。诊所的终端绝对不能碰，任何与官方网络有首接或间接联系的设备都是自杀按钮。他需要一台“干净”的机器，一台脱离了第七区主网、能够规避“净化”系统监测的独立设备。
在锈带，这意味着要去找“数据拾荒者”。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的一个聚集点摸去。那是一个由废弃的列车车厢和大型管道拼接而成的巢穴，入口隐蔽在一堆扭曲的金属废料后面。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焊接烟雾和某种……过度兴奋的神经药物的甜腻气味。
几个身影在阴影里晃动，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闯入者。他们的身体大多经过不同程度的非法改造，的金属义肢和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透着一种野性的危险。
莱恩深吸一口气，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那人半边脸是仿生皮肤，另外半边则是的金属头骨，一只机械眼不断调整着焦距，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正在拆卸一个老旧的服务器单元，动作精准而粗暴。
“我需要一台‘幽灵’终端，完全离网的。”莱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读取这个。”
金属头骨抬起头，机械眼锁定莱恩，以及他手中的芯片。“官方的小鸟？羽毛沾了血，想找个窝躲雨？”他的声音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充满了讥讽。
“我付钱。”莱恩说。他还有一些私人积蓄，存放在一个非官方的加密钱包里，这是他为自己预留的、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逃生基金”。
“钱？”金属头骨嗤笑一声，扔下手中的工具，发出哐当一声响，“在这里，钱不如一块高能电池实在。你能拿出什么？情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完美记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还是……你脑子里的东西？”他的机械眼红光微闪。
莱恩心头一紧。他知道这些数据拾荒者的手段，他们交易一切，包括记忆碎片和未净化的原始情绪——这些在黑市上是某种硬通货，用于制造非法的感官体验或者进行意识层面的实验。
“只是读取数据，复制一份。原件我带走。”莱恩坚持道，手心里全是汗。他不能暴露芯片里的内容，那会立刻引来杀身之祸。
金属头骨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最终，他歪了歪头，示意莱恩跟上。“跟我来。别耍花样，小鸟。在这里，你这种干净的家伙，消失起来比数据流还快。”
他们穿过堆满电子垃圾的狭窄通道，来到一个相对完整的旧时代数据中心模块前。里面布满了各种型号、不同年代的终端机，线路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一起，发出嗡嗡的运行声。几个屏幕闪烁着，上面滚动着莱恩从未见过的代码和扭曲的图像。
金属头骨启动了一台看起来最为古老、外壳甚至有些焦黑的终端。“‘老铁皮’，战前的老家伙，系统是自己拼的，不连主网，只用独立的局域电源。够‘脏’，也够安全。”他接过莱恩的芯片，插入一个外接读取器。
屏幕亮起，雪花闪烁了几下，开始快速滚动数据流。莱恩紧张地盯着屏幕，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突然，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夹杂着大量乱码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标志！
“妈的！”金属头骨猛地一拍终端，“有东西！高级加密锁！还有……追踪标记！你他妈带了什么过来？！”
几乎在同时，整个巢穴的灯光剧烈闪烁起来，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解除保险的独特嗡鸣！官方反应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们找来了！”有人惊恐地大喊。
金属头骨猛地拔出芯片，扔还给莱恩，眼神凶狠：“滚！立刻滚！别把死神引到我这里！”
莱恩抓起芯片，转身就向巢穴另一个出口冲去。身后己经传来了能量束击中物体的爆炸声和凄厉的惨叫。
他再一次在黑暗中亡命奔逃。芯片像一块烧红的炭，烫着他的手心。他原以为拿到了证据，就拿到了反击的武器。但现在他明白了，这证据本身就是一个最精确的定位信标。第七区的掌控者，绝不会允许这个秘密暴露。
他不仅是一个逃亡者，更是一个携带者，携带着足以颠覆整个“优效社会”的病毒原体。而他，正被这个病毒的原主人，以及它所指向的恐怖真相，疯狂地追猎。
出路在哪里？谁能帮助他解读这致命的数据，而又不被立刻发现？
一个名字，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伊芙琳·瑞德。那位因为公开质疑“记忆净化”问题而被大学解雇、从此销声匿迹的神经学家。据说她躲藏在锈带的最深处，继续着她的研究。
找到她。这是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
莱恩咬紧牙关，更深地扎进了第七区冰冷、肮脏、却可能隐藏着一线生机的钢铁肠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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