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饭回到值班室，我看见老王头正就着昏黄的油灯，笨拙地缝补着那件油腻得反光的狱卒服。
针脚歪歪扭扭，像几条挣扎的蜈蚣。
他抬起浑浊的老眼瞥了我一下，哑声道：“小子，今天没被吓尿裤子吧？”
我看着他手边那盏灯油将尽的孤灯，忽然明白了——这偌大的天牢，为何千年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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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甲字六号那份“特殊”的清水，苏守愚提着空了的木桶和陶碗，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回到了位于天牢入口附近那间低矮、潮湿的值班石室。
石室里，依旧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霉味、油腻和劣质灯油的气息。
昏黄跳跃的灯光下，老王头佝偻着背，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木椅上，难得地没有打盹。他正就着那豆灯火，笨拙地缝补着搭在膝上那件几乎与他肤色融为一体的暗色狱卒服。
他的动作很慢，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捏着那根细小的针，显得格外吃力。针脚歪歪扭扭，粗大而混乱，在破口处留下几条如同垂死蜈蚣般的痕迹，与他平日里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形成了可笑的反差。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随口一问：
“小子，今天……没被里头的那些‘老爷们’吓尿裤子吧？”
声音嘶哑，平淡，听不出什么关切，更像是某种习惯性的揶揄。
苏守愚没有立刻回答。他将木桶和陶碗轻轻放在墙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老王头手边那盏油灯上。
灯盏是粗糙的黑陶，里面的灯油己经快要见底，浑浊不堪，灯芯也烧得焦黑短小，使得那本就昏黄的光晕更加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石室里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的阴风吹灭。
就是这盏劣质得可怜的油灯，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邋遢、麻木、随时可能偷奸耍滑的老狱卒，在这暗无天日、关押着无数恐怖与绝望的天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
他见过多少狱卒来了又走，疯了又死？他听过多少囚徒的咆哮与哀嚎，又见证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悲欢？
甲字一号到六号，哪一个不是曾经叱咤风云、或有着惊天动地过往的存在？他们如同狂暴的雷霆，或是深沉的渊海，而老王头，就像这盏油灯，微弱，却顽强地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维持着一丝微弱的光亮与……秩序。
正是有他这样的存在，接手着像自己这样的新人，用最粗俗却可能最有效的方式告诫着生存的法则，麻木却又坚韧地履行着看守的职责，这座镇压着无数恐怖的天牢，才没有从内部彻底崩坏，才能在这仙界的光明之下，继续存在着。
这哪里是什么油灯？这分明是……薪火。
微弱，却未曾断绝。
苏守愚心中那股因连日面对极致情绪而积攒的压抑、困惑与微微的彷徨，在这一刻，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他走到老王头对面的矮凳上坐下，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忽然开口道：“前辈，下次补衣服，我来吧。”
老王头缝补的动作一顿，浑浊的老眼终于从衣物上抬起，瞥了苏守愚一眼，带着明显的诧异和审视。昏黄的灯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在仙界当狱卒，犯人都成大罗了
“你？”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细皮嫩肉的，会干这个？”
“会一点。”苏守愚平静地回答，目光坦然，“总比……蜈蚣爬好看些。”
老王头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杰作”，老脸似乎抽搐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有些恼羞成怒地梗着脖子：“放屁！老子这针脚，结实！耐用！懂个屁！”
但他骂归骂，却没有再把苏守愚赶开，只是哼哼唧唧地，继续跟手里的针线较劲，那动作，却莫名放缓了些许。
苏守愚也没有再坚持，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那盏灯油将尽的孤灯，看着灯光下老王头专注（虽然效果堪忧）缝补的侧影。
石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针线穿过粗布的沙沙声。
这沉默，却不让人感到压抑，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过了好一会儿，老王头似乎终于跟那个破口达成了“和解”，他将衣服拎起来，对着灯光眯着眼看了看，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拿不出手，胡乱团了团扔到一边。
然后，他摸索着从椅子底下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半块和他之前吃的一样的、硬邦邦的干粮。他掰了一小块，扔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目光重新变得浑浊而空洞，望着石室门外那永恒的昏暗，不知在想什么。
“前辈，”苏守愚忽然轻声问道，“您在这里……多久了？”
老王头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苏守愚，那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但最终，只剩下更深的麻木。
“记不清了。”他沙哑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许……比里头有些老家伙关的时间还长点吧。”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梦呓：
“见过挺多人……有的没熬过三天，有的……像你一样，总想琢磨点啥……”
他不再说下去，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门外的黑暗，仿佛那里面藏着无尽的过往。
苏守愚没有再问。
他知道，有些沉重，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受的。
但他看着老王头，看着那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心中却悄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灯油壶，默默地、小心翼翼地为那盏黑陶灯盏，添上了新的、虽然依旧劣质，却能让光亮延续下去的灯油。
火焰，似乎跳动得稍微明亮、安稳了一些。
【叮！见证“守护者”的坚持，心境获得沉淀。】
【叮！与关键人物“老王头”关系度提升。】
【奖励：对“寂灭”、“坚守”意境感悟加深。天赋“明察秋毫”（观察力小幅提升）激活。】
老王头似乎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微微侧头，看了苏守愚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那长久佝偻的背脊，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不易察觉地，挺首了那么一丝丝。
苏守愚坐回矮凳上，感受着石室里这份难得的、由一盏孤灯和一个沉默老者带来的微弱暖意。
前路依旧漫漫，天牢深不可测。
但至少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并非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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