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带走变异幽兰后，五行山的气氛明显不同了。孙悟空不再总是死气沉沉地趴着，那双火眼金睛时常滴溜溜地转着，时不时就瞄向洞口那几株幽兰，抓耳挠腮（尽管被锁链限制，仍能看出些许焦躁的小动作），嘴里还忍不住嘀咕：
“这劳什子花，真能管用？杨戬那三只眼，别是糊弄人的吧？”
沈清漪正将捣好的草药敷在他手腕的旧伤上，闻言抬头，看着他明明在意却偏要摆出不屑的样子，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楚。这才是齐天大圣该有的鲜活气儿。
“有没有用，总要试过才知道。”她手下动作轻柔，声音也软软的，“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比如今这般干熬着强，对不对？”
孙悟空呲了呲牙，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话。他别扭地扭过头，哼道：“俺老孙才不稀罕他的东西！等俺出去，定要他那三只眼好看！”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排斥沈清漪用杨戬留下的药膏给他擦拭其他伤口。那药膏清清凉凉，确实缓解了些许陈年隐痛。
沈清漪看破不说破，只是抿嘴一笑。敷好药，她坐到旁边，拿起杨戬送来的那本游记，轻声念着里面的海外奇谈。当她念到“流波山上有异兽，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出入水则必风雨”时，孙悟空耳朵动了动，忍不住插嘴：
“嘿！这说的莫不是夔牛？俺老孙当年遨游西海时见过！那家伙皮糙肉厚，叫声跟打雷似的，不好惹！”
沈清漪放下书，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大圣见过？快给我讲讲！”
她那充满好奇和崇拜的眼神，极大地满足了孙悟空的虚荣心。他顿时来了精神，尽管身体不能动，却口沫横飞地比划起来：“那是！俺老孙什么没见过！当年在东海龙宫……咳咳……”说到兴头，牵扯到旧伤，他咳了两声，气势稍减，但眼神依旧明亮。
沈清漪连忙递上水，眼中带着真实的笑意：“大圣慢点说，我听着呢。”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关切脸庞，听着她软语温言，孙悟空忽然觉得，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抹了把嘴（尽管有锁链阻碍，动作依旧带着猴王的豪迈不拘），看着她，忽然问道：
“喂，小清漪，等俺老孙出去了，带你去东海看那夔牛，再去蟠桃园偷……哦不，摘最好的桃子给你尝尝，敢不敢去？”
他这话问得随意，眼神却紧紧盯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沈清漪心头微动。她知道，这不是随口一说。这是骄傲的齐天大圣，在用他特有的方式，许下承诺，发出邀请。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绽开一个狡黠又明媚的笑容，像极了偷吃到糖的小狐狸：“光是听你说就觉得有趣极了！不过，大圣，你可要说话算话，别到时候自己跑没影了！”
见她没有害怕，反而带着俏皮的期待，孙悟空心中大喜，那点紧张瞬间烟消云散，他哈哈一笑（尽管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豪气干云：“俺老孙向来说一不二！到时候，天上地下，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好呀！”沈清漪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手指，“那拉钩！”
孙悟空看着她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愣了一下，随即别扭地哼道：“幼稚！”但看着她坚持举着的手，和她眼中闪烁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他终究还是极其别扭地、努力动了动被锁链束缚的手指，勉强勾住了她的指尖。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沈清漪能感觉到他指节粗糙，蕴含着即使被镇压也未曾完全消失的力量。而孙悟空，则被她指尖的柔软和微凉触感，搅得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仿佛有羽毛轻轻挠过。他飞快地收回手，耳根有些发热，幸好毛发浓密看不出来。他强作镇定地嚷嚷：“行了行了！俺老孙答应的事，绝不反悔！”
沈清漪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却偏要装作不耐烦的模样，心中那份因算计而生的隔阂，似乎又淡去了一分。她收回手，轻声却坚定地说：“嗯，我信你。”
这一刻，昏暗的山洞里，仿佛有阳光照了进来。
然而，这短暂的温馨很快被打破。
杨戬去而复返，带着研究结果和不容置疑的态度。当他提出要带沈清漪回灌江口时，孙悟空的反应远比之前激烈。
“杨戬！你休想！”孙悟空怒吼道，锁链被他挣得哗啦作响，火星西溅，“别以为俺老孙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说什么研究，不就是想把她从俺身边弄走吗？”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尽管被困，依旧展露着獠牙，捍卫着自己的领地（或者说，他视为领地的人）。
杨戬面沉如水，无视孙悟空的咆哮，只看着沈清漪：“唯有灌江口的灵脉与你灵力结合，方能加速培育出足够的异种幽兰。在此空耗，于事无补。是留在此地看他继续受苦，还是随我去寻那破解之法，你自己抉择。”
他的话精准地命中了沈清漪的软肋，也再次刺痛了孙悟空。
“俺不用你可怜！”孙悟空龇牙咧嘴，怒视杨戬，随即又急切地看向沈清漪，“清漪，别听他的！俺老孙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你别走！”
他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那双总是充满桀骜的金色眼眸，此刻竟流露出了一丝慌乱，像害怕被抛弃的小兽。
沈清漪心如刀绞。她知道杨戬说的是事实，留下来，进展缓慢，而且可能激怒他。跟杨戬走，是救孙悟空最快的途径，但……
她看着孙悟空那从未有过的、带着脆弱的目光，几乎要脱口拒绝杨戬。
“清漪！”孙悟空见她犹豫，更加焦急，挣扎着想靠近她，却被锁链无情地拉回，只能发出不甘的低吼。
杨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妒火与怒意更盛，他冷声道：“拖延一刻，他便多受一刻的苦。你忍心？”
沈清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决然。她走到孙悟空面前，无视他愤怒又恐慌的眼神，轻轻整理了一下他因挣扎而更加凌乱的毛发，动作轻柔。
“大圣，”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还记得你说要带我去看夔牛，去吃蟠桃吗？”
孙悟空一愣。
“我等着呢。”她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无比强大的信念，“所以，让我去。只有你真正自由了，那些承诺才能实现。在这里空等，才是真的没有希望。”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孙悟空部分的怒火，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被托付了未来的沉重。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有对他的信任和共同的期盼。
他沉默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最终化作了喉咙里一声压抑的低喘。他别过头，不再看她，也不再看杨戬，只是死死咬住了牙关，锁链因他极力的克制而微微颤抖。
沈清漪知道，他默许了。这比激烈的反对更让她心痛。
她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转身，对杨戬道：“真君，我们走吧。”
杨戬深深看了一眼仿佛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孙悟空，袖袍一卷，带着沈清漪驾云而起。
“清漪——！”身后，传来孙悟空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愤怒，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沈清漪强忍着回头的冲动，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这一次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她必须让孙悟空明白，也必须让自己记住。
而留在山洞里的孙悟空，在沈清漪身影消失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垂下了头。但很快，他又猛地抬起头，望向洞口那方小小的天空，金色的瞳孔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火焰。
“等着……你们都给俺老孙等着！”
这一次，他要挣脱的，不仅仅是这有形的枷锁。
(http://www.220book.com/book/W2Z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