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仪被贬入永巷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敲碎了后宫某些人残存的侥幸。长乐宫西侧殿那扇紧闭的宫门，在众人眼中，不再仅仅是禁地，更成了一座无形的丰碑，昭示着那位浣衣局出身的沈才人，以及她腹中皇嗣不可撼动的地位。
连日的阴霾似乎也随之散去，天空露出了久违的湛蓝。阳光透过霞影纱，在殿内投下柔和的光斑，连空气都仿佛轻盈了几分。
沈清漪的身子日渐沉重，孕肚明显隆起，行动也越发不便。孕吐的反应虽减轻了些，但腰酸、腿肿这些孕期不适却接踵而至。她每日大多时间只能歪在暖榻上，看看书，或是做些极轻省的针线。
这日午后，她正就着窗口的天光，为未出世的孩子绣一件小小的肚兜，针脚细密，绣的是寓意平安的缠枝莲纹。许是坐得久了，腰际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感，她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后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人压低声音的请安声。珠帘轻响，一道玄色身影迈了进来。
是萧衍。
他今日似乎心情尚可，眉宇间少了些平日的冷戾，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暖榻上那道纤细的身影上。见她蹙着眉，手扶着腰，他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他走近，声音不算温和，却也没有往常的压迫感。
沈清漪似乎才发觉他进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想要起身行礼，却因腰酸动作滞涩了一下。
“不必多礼。”萧衍抬手虚按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显怀的腹部，又移到她扶着腰的手上，“身子不适？”
“回陛下，只是坐得久了，有些腰酸，不得事的。”沈清漪垂下眼睫，轻声回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孕妇的疲惫。
萧衍没说话，在她榻边的绣墩上坐下。他看着她苍白依旧、却因孕期滋养而透出些许莹润光泽的脸颊，看着她因低头而露出一段脆弱白皙的脖颈，还有那双放在隆起小腹上、指节微微泛白的手。
一种陌生的、混杂着些许烦躁与无措的情绪，在他心头盘桓。他习惯于掌控一切，杀戮或者赏赐，皆在他一念之间。可面对这种孕育生命带来的、无法用权力消除的不适，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沈清漪似乎有些不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她腹中的孩儿忽然动了一下，幅度不小，连带着她腹部的衣料都显出一个清晰的凸起。
沈清漪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紧紧按住了那处。
萧衍瞳孔微缩，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他……动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沈清漪抬起头，脸上瞬间绽开一抹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母性的喜悦与惊奇，冲散了她眉宇间惯有的柔弱与算计，让她整张脸都鲜活明亮起来。
“是……是动了……”她声音带着颤，眼里漾着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仿佛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近日动得越发频繁了，许是……许是嫌里头闷了，想出来瞧瞧……”
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干净剔透，如同雪后初霁的阳光。
萧衍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不是恭顺的，不是讨好的，不是带着泪意的柔弱，也不是偶尔流露的、带着锋芒的冷静。就是这样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冰冷沉寂的心湖。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按着小腹的手上，然后，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帝王罕见的迟疑。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和属于男性的热度，缓缓地、轻轻地，覆在了她按着肚子的手背上。
沈清漪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冰封与审视，而是翻滚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好奇，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他的手心很烫，温度透过她微凉的手背，一路灼烧到心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和力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殿内静得能听到彼此交织的呼吸声，以及她因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心跳。
腹中的孩儿似乎感知到了外界的动静，又轻轻踢蹬了一下，正好抵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之下。
那一下轻微的、充满生命力的触动，如同一个无声的契约，将三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萧衍的手掌几不可查地收拢了些，将那小小的动静完全包裹住。他垂眸，看着手下那隆起的弧度，眼神幽暗。
沈清漪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觉被他触碰的那片肌肤滚烫如火，连带着脸颊都烧了起来。她垂下眼，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萧衍才缓缓收回手。
那滚烫的触感撤离，留下一种空落落的冰凉。
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腹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沙哑：“……好好养着。”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寝殿。
首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沈清漪才缓缓松懈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方才被他覆住的手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她轻轻抚上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不安分的小生命。
「宿主，目标人物对子嗣的认同感及对宿主的关联性显著提升。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7（深度羁绊与强烈占有）。获得积分100点。」
97点……
沈清漪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那一刻，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动容，做不得假。
那是源于血脉的本能，是对延续自身生命的、最原始的触动。
她终于，在他那铜墙铁壁般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真正的缝隙。
虽然这缝隙依旧微小，依旧大部分源于她腹中的孩子。
但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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