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地压在红旗生产大队的上空。村里早就没了往日的狗吠，连最能哭闹的孩子都没了力气，只有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夜里低声啜泣。
土坯房里，油灯早就灭了——最后一点灯油前天就用完了，林晚星借着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的一点月光，轻轻掖了掖朝阳身上的旧棉袄。小家伙睡得很沉，眉头却还微微皱着，大概是在梦里也还惦记着红薯的甜味。
林晚星坐在炕边，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确定朝阳不会轻易醒过来，才悄悄起身。她走到屋角，背对着炕的方向，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口的玉佩——指尖刚触到那片冰凉的叶形纹路，眼前的景象就瞬间变了。
雾气又一次裹住了她，暖融融的，带着灵泉特有的清甜气息。空间里还是老样子，黑土地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的光泽，泉眼冒着细碎的白泡，叮咚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最让她记挂的，是泉眼旁那几棵红薯苗。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经过昨天灵泉水的滋养，红薯苗比白天又精神了不少，藤蔓长长了一截，嫩绿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用手一碰，水珠滚落进泥土里，瞬间就被吸收了。
“得再浇点水，说不定能长得更快。”林晚星喃喃自语，起身走到泉眼边，双手掬起一捧泉水。灵泉水还是那样冰凉清甜，沾在手上，连指尖的疲惫都好像消散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把水浇在红薯苗的根部，每一棵都均匀地浇了两捧，生怕多了伤根，少了不够用。
浇完水，她又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着红薯苗在雾气里轻轻晃动，像是在跟她道谢，她心里忽然就踏实了——在这个饿殍遍地的荒年，这小小的空间，就是她和朝阳的救命稻草。她不敢多待，怕朝阳醒来看不见她会害怕，意念一动，又回到了黑漆漆的土坯房里。
刚坐回炕边，就听到朝阳小声呓语：“姐……红薯……甜……”
林晚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乖，明天就给你吃，让你吃个够。”
这一夜，她没怎么睡，心里总惦记着空间里的红薯苗，时不时就会想：水浇够了吗？能长熟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天刚蒙蒙亮，她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借着微弱的晨光，又进了一次空间。
这一次，她刚踏进空间，眼睛就首了——
原本只有手指粗的红薯藤蔓，一夜之间竟长得有拇指粗了，绿油油的藤蔓爬满了半平方米的黑土地，叶片舒展着，比昨天大了一倍还多，连叶脉都清晰可见。更让她惊喜的是，藤蔓根部的泥土微微隆起，用手轻轻一扒，就能看到淡红色的红薯皮露了出来！
“熟了？真的熟了！”林晚星激动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嘴。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薯完整地露了出来，表皮光滑，沾着的黑土，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她又扒开旁边几棵的泥土，每棵下面都结了红薯，大的有拳头大，小的也有鸡蛋大小。
她强压着兴奋，选了两个中等大小的红薯——不能挖太多，得留着藤蔓继续长，细水长流才是长久之计。挖的时候，她特意用手托着红薯的根部，慢慢往外拔，生怕扯断了藤蔓。红薯离开泥土的瞬间，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比昨天煮的那个还要浓。
她把红薯上的泥土轻轻拍掉，放进怀里——外面穿的旧棉袄有个破口袋，刚好能藏下两个红薯。确认没有露出破绽，她才离开空间，回到屋里时，朝阳刚好揉着眼睛醒了。
“姐，天亮了吗？”朝阳坐起来，声音还有点迷糊，眼睛却下意识地往灶台方向瞟，大概是还想着红薯。
“刚亮，再躺会儿？”林晚星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己经完全退了，脸色也比昨天好看了些，“姐去挖点野菜，回来给你煮糊糊。”
“我跟姐一起去！”朝阳立刻来了精神，掀被就要下床，“我能帮姐找野菜！”
林晚星赶紧按住他：“不行，你刚好转，还得再歇着。听话，姐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她怕带着朝阳出去，万一遇到村民，怀里的红薯被发现就麻烦了。
朝阳噘了噘嘴，却还是听话地躺下了：“那姐早点回来，别像昨天那样晕倒了。”
“知道了，姐会小心的。”林晚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拿起墙角的破篮子和镰刀，快步出了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股凉意，地里的土还是凉的，踩在上面硌得脚底生疼。林晚星没走太远，就在村边的田埂上转悠——现在野菜早就被挖光了，她只是装装样子，顺便看看村里的情况。
田埂上有几个早起的村民，都是低着头在地里扒拉，手里的篮子空空如也。她看到昨天在老井边哭的那个老人，正蹲在地里，用手抠着土里的草根，抠出来就往嘴里塞，连土都没来得及拍掉。还有张二婶，背着竹筐在田埂上晃悠，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别人家的院子，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林晚星心里发紧，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找野菜，手指在干枯的草丛里拨来拨去，半天也没找到一根能吃的。她不敢多待，怕被张二婶盯上，没一会儿就提着空篮子回了家。
“姐，找到野菜了吗？”朝阳听到开门声，立刻从炕上爬起来。
“找到了几根，够煮糊糊了。”林晚星把篮子放在灶台边，其实里面只有几根发黄的狗尾草，她得等会儿偷偷把红薯混进去。
她关上门，先去灶膛里生了火，然后拿出怀里的红薯——红薯还带着空间里的温度，摸起来暖暖的。她没敢整个放进去，怕香味太浓飘出去，而是用菜刀把红薯切成细细的小丁，只切了半个，剩下的半个藏回了灶台下的柴堆里。
锅里倒了些灵泉水，等水开了，她先把那几根狗尾草扔进去，然后快速把红薯丁倒进去，用锅铲搅了搅。很快，锅里就飘出了红薯的甜香，混合着灵泉水的清甜，比昨天更浓了些。她赶紧盖上锅盖，又往灶膛里加了几根柴，让火再旺一点，好让香味散得慢些。
朝阳趴在炕边，鼻子一抽一抽的：“姐，好香啊……是红薯的香味吗？”
“不是，是野菜煮久了，有点甜味。”林晚星不敢说实话，只能编瞎话，“快好了，你再等等。”
糊糊煮好后，她用勺子盛了两碗——一碗多的，里面红薯丁多些，给朝阳；一碗少的，只有几根狗尾草和零星几个红薯丁，给自己。她把多的那碗递给朝阳：“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朝阳接过碗，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红薯丁软糯香甜，混在糊糊里，比昨天的红薯还要好吃。他吃得很快，勺子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送，小脸上满是满足。
林晚星拿着自己的碗，慢慢吃着。碗里的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狗尾草嚼起来又涩又硬，只有偶尔吃到一个红薯丁，才能尝到一点甜味。她假装吃得很香，其实根本没怎么动——她得省着点，多给朝阳留些。
朝阳吃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了勺子，看着林晚星的碗：“姐，你的碗里怎么没有多少糊糊啊？你是不是没吃饱？”
林晚星心里一慌，赶紧说：“姐不饿，早上出门前吃了点东西，你快吃你的。”
“骗人！”朝阳皱起眉头，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用勺子舀了一大勺糊糊，倒进她的碗里，“姐不吃，我也不吃了！昨天娘说过，好东西要跟姐姐一起吃！”
他说的“娘”，是原主的娘。林晚星的鼻子瞬间就酸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把糊糊舀回朝阳的碗里：“姐真的不饿，阳阳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才能长高高，以后保护姐姐。”
“可是……”朝阳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晚星打断了。
“快吃吧，不然糊糊就凉了。”林晚星拿起勺子，喂了他一口，“你看，多好吃，再不吃就没了。”
朝阳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开始吃起来。这次他吃得慢了些，每吃几口，就会偷偷看一眼林晚星的碗，见她还是没怎么动，就会趁她不注意，再舀一勺倒进她的碗里。
林晚星假装没看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疼。她来自一个独生子女的家庭，从来没体会过这种被人牵挂、被人疼爱的感觉。朝阳这么小，却因为饥荒，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太多，他知道分享，知道心疼姐姐，这份情谊，比任何粮食都珍贵。
吃完糊糊，朝阳主动把碗拿到灶台边，用破布擦干净。他看着林晚星，小声说：“姐，以后我不跟你抢吃的了，我少吃点，让姐多吃点。”
林晚星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哽咽：“傻孩子，姐不用你让，姐会找到很多很多吃的，让你每天都能吃饱，再也不用饿肚子。”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在空间里种更多的粮食，不仅要让朝阳吃饱，还要让他吃好。她要好好利用这个空间，利用这口灵泉，在这个荒年里，为自己和朝阳撑起一片天。
下午，朝阳又睡了一会儿，林晚星趁着这个空隙，又进了一次空间。剩下的红薯苗长得更旺了，她又浇了些灵泉水，还在黑土地的另一边，用手挖了几个小坑——她想试试，能不能种点别的东西，比如玉米或者小麦，要是能种活，以后就不用愁粮食了。
走出空间时，她的心里充满了希望。虽然现在的日子很苦，虽然不知道这场饥荒还要持续多久，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有空间，有灵泉，有朝阳的牵挂，这些，就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夕阳西下，把土坯房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星坐在炕边，看着朝阳熟睡的脸庞，手里攥着剩下的半个红薯，嘴角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她知道，只要她好好利用空间，只要她和朝阳互相扶持，就一定能熬过这个荒年，迎来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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