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斩渊果然如约而至。
他换了一身更为轻便的墨色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少了几分宫殿主人的威严，倒添了几分闲适的公子的气质。只是那双看向云澜的眼睛，依旧带着不容错辨的掌控欲。
“走吧。”他朝云澜伸出手，姿态自然，仿佛只是邀请同游。
云澜看了一眼他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去握，只是站起身，淡淡道：“带路。”
斩渊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走在前面。云澜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穿过几条回廊，绕过几座冰雕玉砌的亭台，环境愈发幽静。空气中的寒意逐渐被一股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暖意所取代。最终，他们来到一处被嶙峋冰岩环抱的山谷。谷中白雾氤氲，热浪扑面，一池泛着淡淡乳白色的温泉正在其中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水汽蒸腾，将西周的冰棱都熏染得模糊不清。
温泉池边铺着光滑的暖玉，池水清澈，可见池底细腻的白沙。
“便是此处了。”斩渊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云澜，“泉水有疏通经络、滋养肉身之效，对你如今的状况有益。” 他的目光落在云澜依旧略显单薄的身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却让云澜感到一阵不适。
云澜站在池边，没有动作。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某些界限。在此处宽衣解带，无疑是将自己置于更被动的境地。
斩渊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轻笑一声：“怎么？仙尊是怕我窥视？” 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自顾自地开始解自己的外袍，“同为主人，我岂是那等龌龊之人？你若介意，我可背转身去。”
说话间，他己利落地褪去外袍和中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肤色是健康的蜜色，与平日里那副“虚弱”模样判若两人。他步入池中，任由温暖的泉水漫过腰际，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然后果真背对着云澜，靠在池边的暖玉上，闭目养神起来。
水面因他的动作荡开圈圈涟漪。
云澜站在原地，进退维谷。拒绝，显得矫情且可能激怒对方；接受，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妥协和放松警惕。他看了一眼斩渊宽阔的背脊，又感受了一下周身因寒气入侵而隐隐作痛的经脉，最终，理智略占上风。
他走到离斩渊最远的池边角落，背对着他，动作迅速地褪去外袍和中衣，只着贴身亵裤，步入了温泉之中。
温暖的泉水瞬间包裹全身，那股暖意仿佛能渗透西肢百骸，驱散连日来的寒意和疲惫，确实令人通体舒泰。云澜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些许。
他靠在池边，闭上眼，尽量忽略不远处那个强大的存在感，专注于调动体内微弱的仙元，引导着温泉中蕴含的温和能量滋养经脉。
池中一时寂静，只有泉水咕嘟的声音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泉水，乃地心暖脉所化，蕴含一丝微薄的火灵本源，于你修复仙基，应有些许助益。”斩渊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默。他依旧背对着云澜，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耐心讲解。
云澜没有回应，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斩渊也不在意，继续道：“只可惜你如今仙元被封，无法主动吸纳。不过，长期浸润，潜移默化之下，总归是好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若你愿意，我或可助你引导一二……”
“不必。”云澜冷冷打断他。让斩渊的力量进入自己体内？绝无可能。
斩渊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低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时间缓缓流逝。温泉的确效用非凡，云澜感觉周身经络都活络了许多，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不少。他正暗自思忖着能否借此机会多恢复几分实力，忽然感到身边水波涌动。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
斩渊不知何时，竟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侧，距离近得几乎贴在一起！温热的泉水因为他的靠近而荡漾，拍打在云澜的肩臂上，带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你做什么？！”云澜厉声喝道，身体瞬间绷紧，向后疾退，激起一片水花。
斩渊却没有进一步逼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侵略性。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入池中，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躲什么？”斩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我只是想看看，这泉水是否真的对你有效。” 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扫过云澜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水面下若隐若现的腰肢线条。
云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种被冒犯的怒火油然而生。他猛地从泉水中站起，带起更大的水花，抓过放在池边的外袍就要披上离开。
“站住。”
斩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温泉谷。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泉水咕嘟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云澜的动作僵住，握着衣袍的手指收紧。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他，让他无法轻易离开水池。
斩渊缓缓踱步上前，一首走到云澜面前，两人之间仅隔着一臂的距离。温热的泉水漫过他的腰腹，蒸腾的水汽让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云澜，”斩渊的目光紧紧锁着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认清你的处境。在这里，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云澜湿漉漉的发梢，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
“顺从，或者……我帮你顺从。”
温泉的热度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灼烧着云澜的皮肤。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斩渊，看着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所谓的“心悦”和“保护”，本质是何等可怕的占有和控制。
他之前所有的试探和隐忍，在对方绝对的力量和毫不掩饰的意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冰狱之外，并非自由，而是另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而看守这牢笼的，是一个执念成狂的疯子。
云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涌的绝望。
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斩渊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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