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光线幽暗，寒气比主殿更甚。斩渊蜷缩在冰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唇色泛着死气的青紫。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周身那层曾经令人心悸的归墟之力，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逸散出混乱而衰败的气息。
他真的……快要消散了。
云澜站在冰榻前，手中的药碗冰凉刺骨。他看着斩渊这副濒死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屈辱、不甘，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不忍。这个强行闯入他生命、将他囚禁于此的疯子，这个口口声声需要他续命的残魂，此刻却脆弱得如同琉璃，一触即碎。
侍女的话在耳边回响：“药……喂不进去……”
是啊，人都昏迷不醒了，又如何喂药？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然后呢？雪霄宫禁制崩溃？自己被抛入未知的危险？还是说……内心深处，那点可悲的“共生”牵连，让他无法真的坐视不理？
云澜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厌恶这种被捆绑的感觉，厌恶这种不得不为的抉择。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将药碗放在一旁，在冰榻边坐下。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斩渊冰冷的手腕，试图渡入一丝微弱的仙元探查。
然而，他的仙元甫一进入，便被一股混乱死寂的力量猛地排斥开来！那是斩渊体内濒临崩溃的归墟之力，对外界任何能量都充满了敌意和排斥！
不行！常规的方法根本无效！
云澜的脸色更加难看。难道真的要……用那个方法？那个斩渊曾经暗示过的、与源初之气相关的方法？
他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日感悟源初之气时，与斩渊力量产生的那丝诡异共鸣。斩渊说过，源初之气能调和、平衡万法，甚至能滋养归墟之力……
一个荒谬而危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或许……只有源初之气，能救他。
这个认知让云澜感到一阵窒息。要他主动去动用那股他避之不及的力量，去救这个囚禁他的仇敌？这简首是天大的讽刺！
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斩渊气息越来越微弱，云澜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理智与情感在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
最终，一种更深沉的、超越个人爱憎的考量占据了上风——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现在死。他的生死，关乎着自己的安危，也关乎着可能存在的、更大的秘密。
“……便宜你了。”云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屈辱和不甘。
他再次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摒弃所有杂念，不再去想斩渊，不再去想恩怨，只是纯粹地、艰难地去感应仙魂深处那点混沌的光点。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感应顺利了许多。很快，那点源初之气便被他捕捉到。他小心翼翼地，用全部意念去“触碰”它，不是驱使，而是……引导，如同引导一滴水珠，流向干涸的土地。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远比推演星图更加艰难。他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和精准，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混沌光泽的气息，终于从云澜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这气息并非灵力，攻略仙尊后我掉马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攻略仙尊后我掉马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老生机和平衡之力。它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缓缓覆盖在斩渊的手腕上。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狂暴排斥一切外力的归墟之力，在接触到这丝源初之气时，竟如同暴躁的野兽被安抚了一般，躁动平息了下去，甚至……主动接纳了它！源初之气如同甘霖，悄无声息地渗入斩渊枯竭的经脉，所过之处，那濒临崩坏的混乱气息，竟开始一点点平复、凝聚！
有效！
云澜心中一震，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源初之气，在斩渊体内缓缓流转。他能清晰地“看”到，源初之气所到之处，如同春风化雨，修复着破损的根基，平衡着冲突的能量，甚至连那些幽暗的归墟星沙，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重新稳定下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澜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为心神消耗而微微发白。但他依旧坚持着，全神贯注。
不知过了多久，冰榻上的斩渊，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他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死气沉沉。紊乱的气息逐渐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濒临消散的危机，终于被遏制住了。
云澜感觉到斩渊的体内似乎形成了一个微弱的平衡，这才缓缓收回了那丝源初之气。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虚脱，几乎要在地。
他成功了。他用自己最厌恶的力量，救活了这个他最想摆脱的人。
这是一种何等荒谬的胜利。
就在这时，斩渊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便聚焦起来，落在了近在咫尺的、脸色苍白的云澜脸上。
西目相对。
斩渊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被救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难以形容的震动和……某种近乎脆弱的东西。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云澜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救死扶伤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封的湖泊，湖底却涌动着无人可见的暗流。
“你……”斩渊终于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闭嘴。”云澜打断他，声音疲惫而冰冷，“我只是不想给你陪葬。”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斩渊一眼，步履有些踉跄地朝着偏殿外走去。背影依旧挺首，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决绝。
斩渊躺在冰榻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受着体内那丝残留的、带着云澜气息的源初之气带来的温暖与平衡，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他的月亮，终究……没有任由他坠落。
即便手段屈辱，目的冰冷。
但这束光，终究是照进了他濒临永恒的黑暗。
一滴冰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液体，悄然从斩渊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冰狱之中，囚徒以自身为薪，点燃了看守将熄的命火。
这扭曲的共生，似乎……又续上了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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