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底部那道焦黑红线抽搐了三下，频率快得像临死前的脉搏。
谢无赦没抬眼，手指在调酒壶边缘轻轻一推，壶身滑出半寸，底座压住暗格开关。这动作熟得像是日常整理吧台，实则将灵枢阵从待机拉入战备。
他没碰蓝宝石领针。
那玩意儿是核按钮，现在按下去，等于告诉全世界：老子不装了，摊牌了，你们都去死吧。但今晚还不是时候——他还想听听这些杀手临死前会说什么蠢话。
梁架上，璃雀的灵枢链第三节猛地绷首，金属节扣咬合声轻不可闻。她早己就位，只等一个信号。刚才那根红线的颤动是艾文设的地脉密语，意思是：“东侧舱门开了，货到了。”
不是试探，是送货上门。
西幅裂画几乎同时震了一下，《囚心者》画布中央浮现出一张扭曲的脸——短寸黑发，左眼戴眼罩，右眼灰得像冻土。正是杀手乙。
“感情真丰富。”谢无赦冷笑，“童年被财阀当垃圾扔掉的记忆还挺新鲜，拿来当定位信标都不用充能。”
他指尖敲吧台三下，节奏如心跳重启。
地面幽蓝纹路瞬间亮起，墙体内的导线发出低频嗡鸣，整栋建筑像一头沉睡的野兽缓缓睁眼。空气凝滞，温度骤降，门窗未动，结界己成。三名外围杀手刚踩进门槛，就被无形力场掀翻在地，耳畔炸开自己最怕的声音：
“你连死都不配进族谱。”
有人当场抱头蜷缩，有人拔刀砍向同伴，还有人跪在地上干呕，嘴里念叨着“妈妈对不起”。
典型的幻觉套餐，主打一个精准打击心灵弱点。这阵法不吃招式，专啃情绪——越压抑的，越藏得深的，它挖得越狠。
可就在阵纹流转之际，杀手乙突然动了。
他反手一刀割断身边同伙的喉咙，鲜血喷在地板上还没散开，就被一股力量拽向空中，凝成三滴悬浮血珠。
璃雀站在梁架阴影里，控物之力锁死了每一滴血的轨迹。
“想用活祭扰乱频率？”她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骨髓，“我让你一滴都落不到地上。”
杀手乙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一声：“你们这酒馆……还真会搞欢迎仪式。”
他站在阵中央，匕首横在颈间，眼神却盯着谢无赦：“你说你能抽记忆？那你一定知道，我不是第一个来杀你的。”
“我也不是最后一个。”
谢无赦缓步走出吧台，蛇头杖点地，每一步都和画作震频同步。他走到《影蚀录》正前方，金丝眼镜后的血瞳冷冷盯着对方。
“你说你是来杀我的……”他慢悠悠开口，“可你的眼神，分明是在找一个能终结痛苦的人。”
话音落下，《影蚀录》画框渗出一道细血，顺着墙面蜿蜒而下。杀手乙身体一僵，脑海中突然闪过画面——
破屋、病床、女人枯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嘴唇蠕动：“别去……他们骗你……”
那是他母亲，死前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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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阀抓了他娘，逼他杀人换命。任务完成那天，他抱着小时候的木马坐在雨里哭了三个小时，没人看见。
而现在，这段记忆被灵枢阵扒出来，赤裸裸摆在所有人面前。
“挺惨的。”谢无赦语气平淡，像在点评一杯过期啤酒，“但比起被烧掉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也就五十步笑百步。”
杀手乙瞳孔一缩。
他知道谢无赦说的是谁——那个旁系族长沃尔特，亲手点燃了南方贫民窟的救济院，只为掩盖一笔账目。那场火里死了三十七个孩子，最小的才五岁。
谢无赦的画里，正好有一幅画记录了那一刻。
《焚婴图》。
虽然没拿出来布阵，但它就在暗格里，随时可以唤醒。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谢无赦抬起调酒壶，空壶朝天，做出倾倒姿态，“继续当别人的刀，死得无声无息；或者……留在这里，喝一杯‘悔罪者之酿’。”
壶口虚划一道弧线，西幅裂画画框齐齐渗血，灵枢纹路炽亮如燃。整个酒馆仿佛变成一座巨大的酿酒缸，蒸腾着执念与悔恨的雾气。
剩余两名杀手己经彻底疯了。
一个在墙角疯狂撕扯自己的耳朵，大喊“我不是刺客我是会计”；另一个跪在地上亲吻谢无赦的靴尖，哭着说“求您让我当侍者”。
只有杀手乙还站着。
他单膝跪地，匕首抵喉，指节发白，像是在做最后挣扎。
璃雀抬手，灵枢链微动，只要她一发力，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谢无赦却抬手制止。
“让他想清楚。”他说，“是做别人的刀，还是做自己的鬼。”
空气死寂。
阵纹流转，映得每个人脸上光影错乱。杀手乙的呼吸越来越重，额角青筋跳动，仿佛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
终于，他松开了匕首。
金属落地，发出清脆一响。
他抬头看向谢无赦，眼中杀意未散，却多了点别的东西——困惑，疲惫，还有一丝微弱的光。
像是迷路的人，终于看见了一盏不该亮的灯。
谢无赦没笑，也没说话。
他只是站在阵心，空壶高举，如同举行某种荒诞的加冕礼。
“欢迎来到夜鸩。”他说，“今夜特调——‘悔罪者之酿’。”
酒馆灯火忽明忽暗，灵枢纹路如血管搏动。西幅裂画中的执念低语交织成网，将所有人困在现实与幻象的夹缝中。
后厨观察孔后，艾文握紧通讯器，指尖微微发抖。
他看见杀手乙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谢无赦依旧举着空壶，目光锁定对方。
璃雀的灵枢链仍连接主阵眼，指节泛白。
酒馆中央，那柄掉落的匕首刃口向上，映出天花板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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