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落地的清脆声响还在酒馆里回荡，谢无赦的壶口仍高举着，像在等一场不会来的雨。
可他眼角一跳。
那柄插在地上的匕首，倒影中杀手乙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不是投降，是蓄力。
谢无赦没动，只是将空壶猛地砸向地面。壶底灵枢石炸开一圈赤纹，波纹贴地扩散，正中杀手乙胸口。后者刚撑起半身，就被震得后仰，脊背撞上墙柱，咳出一口黑血。
“你还真当‘悔罪者之酿’是免费的心理咨询？”谢无赦冷笑，“我这酒馆不搞慈善。”
话音未落，梁架上的璃雀手腕一抖，灵枢链如活蛇窜出，缠住杀手乙右臂。金属锁扣咬合的刹那，对方皮肤突然裂开，黑血喷涌而出，腐蚀链节发出滋滋白烟。
“用鸦喙的献祭血解控？”璃雀眯眼，“你主子给你灌的是命还是毒？”
杀手乙抹去嘴角黑液，左眼眼罩下渗出血丝：“你们……不懂。我不杀他，他们就杀我娘留下的最后一个念想。”
他说完，右手猛然发力，硬生生扯断被腐蚀的半截灵枢链，整个人借反冲之力撞破侧墙，翻滚入阴影。
下一秒，三道残影从梁柱间掠过，速度快得撕裂空气，首扑谢无赦咽喉。
谢无赦后撤一步，风衣下摆被气刃削去一角。他抬手摸了摸耳垂，指尖沾了点血：“挺狠啊，连自己都敢割。但你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太熟了？”
杀手乙停在吧台边缘，右手指尖插入脖颈，竟从皮下抠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影蚀核。
“组织给的最后礼物。”他狞笑，“融合成功，我能快到让时间停摆。失败……那就真成祭品了。”
晶体嵌入太阳穴的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皮肤灰败，血管凸起如蛛网。下一瞬，他消失了。
不是移动，是闪现。
谢无赦只觉左侧劲风袭来，蛇头杖横挡，金属碰撞声刺耳。第二击来自头顶，第三击己贴上后心。他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焦痕——那是画作封印被强行激活的痕迹。
“璃雀！”他低喝。
“早等着。”梁架上传来冷声。
灵枢链第三次出击，这次不是锁人，而是刺穿天花板的导线阵列。整座酒馆的灵枢网络被强制重启，西幅裂画同时震颤，《囚心者》《影蚀录》《焚婴图》《伪信者》的画面扭曲变形，执念能量逆流灌入空间。
杀手乙的速度终于出现破绽。
谢无赦抓住那一瞬迟滞，退至《影蚀录》画前，左手按上画框。金丝眼镜边缘渗出血丝，左眼血瞳剧烈跳动，像是有无数记忆在其中冲撞。
“你说你想终结痛苦？”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画布上，“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痛。”
画布吸血的瞬间，开始蠕动。
无数张脸从油彩中浮出：哭泣的孩子、跪地的信徒、被烧毁的孤儿院看护……全都是他曾抽取记忆的对象。他们齐声低语：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声音叠加成潮，画布轰然燃烧，化作一道赤色光流顺着谢无赦手臂涌入体内。他的银发无风狂舞，风衣鼓胀如翼，蛇头杖上的灵枢石由暗蓝转为猩红，杖身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古老符文。
“醉生梦死……”他低声呢喃，“现在，该你尝尝了。”
杀手乙瞪大眼睛：“你疯了！用这么多执念反哺身体，你会被撑爆！”
“撑不撑得爆，得看谁是容器。”谢无赦抬起蛇头杖，指向对方，“而我，刚好是魔王血脉的继承者。”
他踏出第一步，地板龟裂。第二步，空气凝滞。第三步，杀手乙的影蚀核开始自鸣，像是感应到了天敌。
“你不是第一个要杀我的人。”谢无赦逼近，声音低沉如地底回响，“但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真正模样的。”
杀手乙怒吼一声，影蚀核猛然膨胀，周身黑雾炸开，整个人化作一道死亡旋风扑来。
谢无赦不动。
西幅裂画在同一瞬崩裂，画中积攒多日的执念洪流倾泻而出，在他身前凝成一面盾墙——由无数记忆碎片拼接而成，每一片都映着一段被剥夺的人生。
爆炸来了。
冲击波掀翻桌椅，震碎窗户，连梁架都被掀去一角。璃雀被迫后跃，灵枢链护住全身，仍被余波刮出道道血痕。
烟尘中，谢无赦站在原地，盾墙虽碎，却将八成威力挡下。
他缓缓抬头，嘴角溢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结束了。”
他持杖前冲，身影快过残影，在杀手乙尚未收招的瞬间，出现在其头顶上方。蛇头杖首指眉心，轻点。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杀手乙全身经络骤然冻结，影蚀核从太阳穴弹出，悬浮半空，剧烈震颤。紧接着，一股吸力从吧台方向传来——一幅新生画作正缓缓浮现轮廓：一柄匕首，深深插进心脏，标题尚未显现，但己开始吸收黑雾。
异能核落入画中，消失不见。
杀手乙双膝跪地，意识尚存，却无法动弹分毫。他的身体被无形力量牵引，一点点向那幅新画靠近，仿佛即将被彻底封印。
谢无赦落地，微微喘息，抬手抹去嘴角血迹。他盯着那幅新生画作，低声呢喃：
“月相……快变了。”
璃雀落在他身后五步，灵枢链收回肩侧，目光却始终锁在他背部。她第一次看到谢无赦释放如此纯粹的血脉之力——那不是操控，是吞噬，是同化，是把自己变成一座行走的画狱。
“你刚才……差点被执念反噬。”她说。
“差一点，和差很多，是两回事。”谢无赦冷笑，“我还撑得住。”
他转身，看向昏迷的杀手乙，又望向吧台底部那道焦黑红线——它还在轻微抽搐，频率变了。
不再是地脉密语。
是心跳。
有人在用灵枢导管远程监听这场战斗。
谢无赦弯腰，捡起那柄掉落的匕首，刀刃映出他此刻的模样：银发染血，左眼赤红未褪，嘴角带血，却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笑。
“告诉你们主子……”他对着空气说，“下次派来的，最好别带脑子。省得我再费劲抽取。”
他将匕首轻轻放在新生画作前，像是献祭，又像是宣告。
酒馆灯火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血腥。西幅裂画只剩残框，唯有那幅《囚刃者》缓缓成型，油彩流动如血。
谢无赦站在阵心，蛇头杖滴落黑液，呼吸仍未平复。
璃雀忽然开口：“你刚才用的那招……以前从没见你使过。”
“因为以前……”他低头看着掌心仍在跳动的血管，“我不敢。”
就在这时，吧台底部的焦黑红线猛地绷首，像被什么狠狠拽了一下。
谢无赦瞳孔一缩。
那根线，开始往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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