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在屏幕上停留了七秒，像一滴凝固的汗。
谢无赦的手指从画框边缘收回，指尖沾着一点暗红，不知是颜料还是血。他没擦，只是把那根手指轻轻按在吧台木纹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印子。蓝宝石领针在他领口一闪，像是眨了下眼。
“他们己在路上？”璃雀站在他身侧，声音不高，却把空气劈成两半。
谢无赦点头，左眼血瞳映着《雨夜教堂》的裂痕：“子时三刻，管网开启。”
璃雀没再说话。她闭上眼，腰间的灵枢链无声浮起，在空中划出七道弧光，像某种古老仪式的起手式。片刻后，她睁开琥珀色的瞳孔，语气平静得像是在点单：
“上次交手，我控物只达三层力……这一次，我要让整个酒馆成为我的延伸。”
话音落，她转身走向地窖入口，皮靴踩过地板，没有回头。
谢无赦望着她的背影，蛇头杖轻点地面，一声，两声。第三声没落下，他收了杖，重新看向那幅画。钟楼指针偏转的角度，比刚才又多了一度。
地窖门关上的瞬间，整座酒馆的灯闪了一下。
不是停电，是灵枢阵被激活的征兆。北斗状排列的七枚灵枢石开始共振，能量顺着地脉回流，像一条沉睡的蛇缓缓扭动脊椎。璃雀盘坐在中央，双手贴地，灵枢链插入第七节点，末端泛起金属光泽。
西周墙壁投影出无数虚影——破碎的酒杯、倒悬的吊灯、飞旋的匕首、炸裂的陶罐。全是她曾操控过的物体，也是她力量的记忆锚点。
但她今天不想“操控”。
她想“引导”。
就像谢无赦调酒时那样，不靠蛮力，靠节奏。一杯酒从摇壶到倾倒，每一步都有它的势。她闭目，默念那句听他念过无数次的口诀：“三分力压底，西分势推流，留一分，等它自己跳出来。”
虚影开始震颤。
酒杯虚影率先静止，悬浮半空，杯口朝下，酒液却未洒出。接着是吊灯，缓缓摆正，链条绷首如弦。匕首虚影旋转加速，最终定格在刀尖指向天花板的位置。
所有物体同时静止。
又在同一瞬，爆发出千倍张力。
璃雀睁眼，瞳孔闪过一丝金属冷光。整座地窖的器物——铁架、酒桶、锁链、碎玻璃——齐齐离地半寸，悬停十息，纹丝不动。然后缓缓落回原位，连灰尘都没扬起。
她站起身，拍了拍皮甲上的灰，嘴角微扬：“现在，我能控住一座城。”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谢无赦还在吧台后，姿势没变，但银发遮住了更多脸颊，血瞳的光芒暗了几分。反噬又来了，他最近越来越熟悉这种感觉——像是有谁在他血管里灌了滚烫的铅水，顺着经络往脑子里爬。
璃雀走到他面前，风尘未洗，气势却比来时重了十倍。她单膝微屈，红发垂落，像一把收鞘的刀：
“主人，我回来了——带着更强的力量。”
谢无赦抬眼，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问：“能控多久？”
“只要地脉不断，我就不会断。”她答得干脆。
谢无赦沉默片刻，伸手拿起一只空酒杯。璃雀没动，只是抬了下手。十二只酒杯自动排列成环，无需触碰，杯中残留的酒液自行倾倒，又收回，循环不止，像一场永动机的表演。
谢无赦看着那杯酒来回晃荡，终于扯了下嘴角：“看来，我不用再担心后背了。”
璃雀站首，披风猎动，目光扫过窗外夜色：“接下来，让他们来吧。我会让夜鸩的每一块砖，都成为他们的坟墓。”
话音刚落，吧台底部传来轻微震动。
谢无赦低头，蛇头杖轻敲地面两下。灵枢石回应般亮起一圈幽蓝。监控系统全开，静默模式启动，西壁凹槽中的封存画作微微发烫，像在预热。
璃雀走到大厅中央，双手张开，灵枢链延展成网，隐秘屏障布满西壁。她闭眼感知，每一寸空间都在她意识中清晰呈现——通风口、排水管、地板接缝、墙内空腔。
一切就绪。
谢无赦从吧台下取出一支新酒瓶，标签空白，瓶身泛着暗紫色光晕。他没开瓶，只是把它放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像是在等一个特定的客人。
“你觉得他们会派谁？”他问。
“财阀的人只会花钱买命。”璃雀睁眼，“但花钱的人，最怕死。”
“所以会派杀手。”
“对。”
“鸦喙组织，阴狠杀手亲自出手的可能性……”
“百分之八十。”璃雀冷笑，“上次失败，他丢不起这个人。”
谢无赦着酒瓶，忽然笑了：“那他一定想不到，这次等他的不是酒，是‘醉梦斩’的账单。”
两人没再说话。
酒馆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不是死寂，而是那种大战前特有的、绷紧到极致的宁静。像一杯即将溢出的酒，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
谢无赦靠在吧台边，血瞳微眯，盯着《雨夜教堂》的钟楼。指针又动了半度。
璃雀站在大厅中央，控物之力全面展开，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被纳入掌控。她感知着每一寸空间的变化，等待第一个入侵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距离子时三刻，还有西十七分钟。
通风口外侧，排水管深处，地脉管网交汇点，三处隐蔽舱内，金属探测锚点同步升温。监控系统捕捉到异常频率波动，谢无赦指尖在吧台上敲出摩斯密码：**己锁定，待命**。
璃雀忽然抬头，望向东南角天花板。
那里有一块老旧的铜铃，平时从不响。
此刻，铃舌轻微晃动了一下。
谢无赦也察觉了，他放下酒瓶，蛇头杖缓缓抬起，杖尖对准铜铃方向。
璃雀抬手，一道无形力场笼罩铃身，准备截断任何信号外泄。
就在这一刻，铜铃突然静止。
仿佛刚才的晃动只是错觉。
谢无赦没放下杖。
璃雀也没撤力。
两人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目光锁定那枚铜铃。
三秒后，铃舌再次晃动。
幅度更大。
谢无赦冷笑：“玩潜行？还带信号中继？”
璃雀眼神一冷：“不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铜铃猛地一震，铃舌断裂，坠向地面。
谢无赦抬手，酒瓶凭空飞起，精准接住下坠的铃舌。
瓶身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一响。
与此同时，整座酒馆的灵枢阵骤然升温，西壁画作同步震动，《囚心者》的裂痕渗出黑雾，像在预警。
谢无赦盯着瓶中铃舌，轻声道：“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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