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阳整个人都僵住了。
啥玩意儿？
东宫少詹事？
教导皇孙课业？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景弘，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王景弘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将明黄的圣旨往前一递：
“朱大人，接旨吧。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呐！”
朱阳的脑子飞速运转。
不去，是抗旨，死路一条。
去，就意味着告别摸鱼生涯，从此卷入皇权斗争的漩涡中心，更是九死一生！
这他娘的是个死局啊！
“公公……”朱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就是个户部的小主事，算算账还行，教导皇孙……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朱大人谦虚了。”王景弘笑道。
“是宋濂宋学士亲自向陛下举荐的您，说您有惊世之才，可为皇孙们开一门新学呢！”
宋濂！
又是这个老头！
朱阳牙根都痒痒了。我就是跟你吹个牛逼，你还当真了？还把我架在火上烤？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了。
但就这么认了，不是他的风格。
“公公，圣旨我肯定是要接的。”
朱阳话锋一转，“但是，我这户部主事的差事，我干得正顺手，能不能……还留着？”
王景弘愣了一下。
还有人升了官，惦记着旧差事的？
“圣旨上说，您不必在户部当值，专职教导皇孙。”
“那不行！”朱阳一脸痛心疾首。
“户部的工作，是我毕生的热爱！我离不开这里！”
“再说了，教导皇孙责任何其重大，我压力一大，就想算算账来缓解一下，不然容易教不好。”
王景弘的嘴角抽了抽。
这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
朱阳见他犹豫，立刻得寸进尺：
“而且，教导皇孙这么劳心费神，我这俸禄……是不是也得体现体现朝廷的重视？”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王景弘彻底懵了。
在宫里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接圣旨还敢讨价还价的。
“这个……朱大人，咱家做不了主，只能回去禀报陛下。”
“那就麻烦公公了。”朱阳这才慢悠悠地接过了圣旨。
不给个准话，想让我好好干活？
没门！
朱阳揣着圣旨，气呼呼地回了清风客栈。
一进门，就看到叶蒹葭和樊良正坐在堂中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叶蒹葭看他脸色不对，递过来一杯茶。
“砰！”
朱阳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气不打一处来。
“还能有谁！当今陛下！”
樊良吓得手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慎言！慎言啊！”
“怕什么！”朱阳一肚子火，“他不让我好好摸鱼，我还不兴骂两句了？”
“到底怎么了？”叶蒹葭蹙眉问道。
“他让我去教他那几个宝贝孙子！”
朱阳没好气地说道，“东宫少詹事，听着威风，就是个高级保姆！”
樊良一听，眼睛都亮了。
“我的天！这是天大的荣宠啊！朱阳，你这是要光宗耀祖了！”
“好个屁！”朱阳翻了个白眼。
“我的理想是回陵县当个县令，喝茶看报过一天，谁稀罕教那几个小兔崽子！”
他越说越来气：
“他们要是敢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别以为是皇子我就不敢动手！”
叶蒹葭和樊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天底下，也就朱阳敢这么说了。
“行了，圣旨都下了，说这些也没用。”叶蒹葭又给他续上茶，“既来之，则安之。”
朱阳叹了口气，看向叶蒹葭，忽然道：
“蒹葭，等我把这事儿搅黄了，你跟我回陵县吧。”
“我当县令，你在县城里开个最大的客栈，咱们搭个班子，岂不美哉？”
叶蒹葭端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
第二天，宋濂就亲自找上门来，领着朱阳前往大本堂。
大本堂是皇子皇孙们读书的地方，庄严肃穆。
朱阳一进去，就看到西个半大少年，穿着统一的服饰，正襟危坐。
为首的几个，正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和吴王朱橚。
西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朱阳身上，充满了不屑。
“宋学士，这就是您说的新先生？”
晋王朱棡性子最傲，第一个开了口，语气里满是嘲讽。
“看着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他能教我们什么？”
宋濂面露尴尬，正要开口。
朱阳却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给个下马威，这群天潢贵胄能把他放在眼里？
他径首走到朱棡面前。
“你叫朱棡？”
“本王行三，晋王朱棡。”朱棡仰着下巴，一脸倨傲。
朱阳二话不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让朱棡根本挣脱不开。
“你干什么！”朱棡又惊又怒。
朱阳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戒尺，对着他伸出来的手掌，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清脆的响声在大本堂里回荡。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旁边的宋濂。
“先生对学生提问，学生起立回话，是为礼。”
啪！
“对先生不敬，目无尊长，是为不孝。”
啪！
“身为皇子，不知礼数，是为不端。”
朱阳面无表情，手里的戒尺一下下落下，不快不慢，力道十足。
他也不多打，就三十下。
打完，朱棡的手心己经红肿一片，疼得他龇牙咧嘴，眼圈都红了，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这个新来的先生，居然真的敢打他！
秦王朱樉和吴王朱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燕王朱棣，眼神闪烁，一言不发地看着朱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先生。”
朱阳收起戒尺，环视一圈，“在我的课上，没有秦王晋王，只有学生。听懂了吗？”
西人鸦雀无声。
“我问，听懂了吗？”朱阳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懂了。”几人这才呐呐地回答。
朱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己经石化的宋濂说道：
“宋学士，劳烦，给我准备一块大木板，刷上黑漆，再来些石灰粉。”
宋濂嘴唇动了动：“朱……朱先生，你要这些何用？”
“今天第一课。”朱阳嘴角一勾，“我带他们，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世界。”
很快，一面简易的黑板立在了众人面前。
朱阳拿起一块石灰石，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你们从小读圣贤书，都说天圆地方。对吗？”
几个皇子下意识地点头。
“错！”朱阳一指那个圆。
“大错特错！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根本不是平的，而是一个球！”
“球？”
“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没掉下去？”朱樉忍不住问道。
“问得好。”朱阳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讲。”
“今天，你们只需要记住，我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球上，我们大明，是这个球上的一块地方。”
说着，他在圆上草草画出了亚欧大陆的轮廓。
“几十年前，有个叫马可·波罗的泰西人，从遥远的西边，来到了我中原。”
“他回去后，写了一本书，告诉所有泰西人，遥远的东方，有一个遍地是黄金和香料的国度。”
朱阳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
“他们会来的。坐着比我们现在更大的船，跨过无尽的海洋，带着我们没见过的火枪大炮。”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以为世界就是我们眼前这么大。”
“那大明，就会变成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西个皇子听得目瞪口呆，连手被打肿的朱棡都忘了疼，眼中满是震撼。
而他们谁也没有发现，窗外，正站着两个人。
朱元璋和太子朱标。
朱元璋眉头紧锁，低声问朱标：“这小子说的，地是个球，还有什么泰西人，真的假的？”
朱标也是一脸惊奇，沉吟道：
“儿臣不知真假。但……比起之乎者也，朱先生讲的这些，似乎更能让弟弟们听进去。”
朱元璋没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屋里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课上完了，朱阳准备收工。
朱棣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朱阳深深一揖：“先生，您明天还来上课吗？”
朱阳一愣，还没回答，就看到了窗外的皇帝和太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
偷听？老朱你还有这爱好？
他连忙上前行礼：“臣，朱阳，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朱元璋走了进来，围着黑板转了一圈，指着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地图：
“你刚才说的，什么西大洋七大洲，给咱好好讲讲。”
机会来了！
朱阳脸上立刻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陛下，讲解这些倒是不难，只是……教导皇孙实在是耗费心神，臣感觉身体被掏空。”
“您看，这俸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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